突然一颗青色的珠子就悬浮在了众人之间。
然后大爆开!
“都去死吧!”
巨大的能量波席卷整个山中,树木摇坠,飞沙走石!
青光里闪动紫电,噼里啪啦,光芒如柱!
林祁被光刺得眯眼,就觉得那青光里产生了巨大的漩涡,引力非凡,将空间都扭曲。
他被一股子莫名奇妙的力横拽,直接被震飞了几里,不知道是波动太大触及了山水境主人所设的玄关,还是如何,在空间扭曲到一定地步,突然变时高空罡风大作。
所有人都被一团青黑的光芒笼罩,然后周遭的稀疏乔木慢慢隐于黑暗,天幕低垂,再一眨眼,一切都变得模糊,而后清晰。
.......
林祁醒过来时,周围是虚空、混沌,是一片漆黑,永溺无边。
他四顾,没有发现半点光影。
空旷的没有声音的世界,却能更加唤醒人的感官。
他在这种环境里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剑,然后伸手却是一片空。
“——!”
他的剑没了......
林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大海的巨浪里沉浮的人失去了最后一块依赖的木板,只剩最后一个人,四面八方的孤寂。
他有点索然无味地收回了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朝着一个方向。
如同回到了五岁那年的问心道,同样漫无目的,只是那时他还有剑傍身,此刻孑然一人。
走了很久,又像是根本没有走出一步。
一样的景色,一样的漆黑。
为了驱散那种浓稠的无力感,林祁强迫自己去思考些其他的事情。
例如这里是哪里?殷师弟柳师妹他们怎么样了?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只是这些都是无解的问题,带来的只有压抑的烦躁。
他又换了一个,一个他纠结和苦苦思寻了近大半月的问题。
剑于剑修到底是什么?
在陷入混沌、失了剑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更加的尖锐,几乎一想到就要刺得脑仁生疼。
剑于剑修是什么?
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么,是的吧。
是贴身相伴的家人么,是的吧。
他麻木地想着,麻木地走着。
但是还不够、对他而言仿佛这些还不够,还不够亲近!
是血肉相溶、是记忆共享、是同生共死——字面上的同生共死,他的诞生、凌云初成,他的死亡、凌云剑灭。
可还有什么比家人更亲近呢?
还不够亲近!不够亲近!
记忆回到出生那年,滴血玄铁之上,剑在炉中,身在烈狱。
感同身受么?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海中断裂,神识一下子清明起来。
出生那年。
取眉心血的那一点痛,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玄铁散发幽幽冷光,然后是烈火焚身般的剧痛和灼热滚烫。生生一场大病,他九死一生,在地狱口辗转而过。再次睁眼,是族长微笑着把那初成的剑,放到了他的襁褓里。
“阿祁,此剑唤凌云,将伴你一生。”
我生、他生。
林祁停下脚步,在这空旷的黑暗里,突然有红色的光点在浮现。
光点慢慢变大,是一朵朵怒放的红莲,密密麻麻地在四周悬空。红莲花海,在他的足下形成了一条路。这个场景颇为壮观,无边黑暗,混沌伊始,红莲如火点缀八荒。
花瓣重重叠叠,花蕊盈盈颤颤。
他静静看着。
在三千红莲中央,一柄剑悬符,青龙盘旋的古朴剑柄,银色冷质的流光。
他慢慢地走过黑暗、走过花海。
没有风的世界里,他白衣皎洁,眉目在红光下显得几分泠然。
终于站到了凌云剑前。
林祁的表情近乎是冷漠的,一双眸子却是亮如星辰。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上了的凌云剑。
那一刻凌云剑成为虚影消散,白星点点在空中,又开始聚型。
玉冠、高额、剑眉、白衣,一点一点清晰,一点一点覆灭。
终于,花海中央,如同镜面。
林祁看着另一个自己,笑了起来。
我生、他生。
比亲人更加亲近。
剑于他是什么?
三千红莲业火之内,他神识清明,终于知晓了答案。轻声告诉自己。
“是我。”
不是另一个我。
就是我。
去形留神,去我留剑。
究其根本,剑即我!
轰——!
万里红莲突然全部粉碎,花瓣绕在他的身边,黑暗被红光照亮。
虚空破碎,混沌开。
剑心,成!
第14章 泅渡三界
无尽虚空,红莲如火,在万花中央有一面偌大的琉璃镜,正倒映着另一个故事。
凄凉的雨夜,昏黄的烛光里,有个少年在抱头哭泣。他也不敢哭出声,怕被隔壁的修士听见。压抑着委屈和绝望,肩膀颤抖,只有断断续续发出哽咽。
十九岁,被沐家驱逐,一路辗转到了昆吾,成了一枚杂役弟子。又因为懦弱娇气,一直被人鄙夷和嘲笑。沐清歌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事也做不好。
抱头的少年、弯曲的背脊,在昏暗的房间里,平白一种让人想蹂躏的美感。
殷问水面无表情。
重生一回,再看上一世的自己,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内心有点新奇,更多的是漠然与厌恶。
万年之前,三千神识俱灭散于六合八荒,唯有一缕寄生于他人体内活了数万年之久。
上一世,他寄居的人便是沐清歌。
或者说,所谓寄居不过一个幌子,他是沐清歌另一半的灵魂。
他用一种神奇的视角,冷眼旁观了自己的一生。
疯魔的,这个世界都是疯魔的,每个人都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做着神魂颠倒的事。
最初的时候,耳边永远不会停下的是沐清歌的哭声。
被人栽赃了,只会哭。
被人诬陷了,只会哭。
被人欺辱了,只会哭。
他的眼泪像是不会断,懦弱如同蛆虫。
殷问水想,这只是一个卑贱的凡人而已,因为无能所以对这个世界充满着绝望,一个凡人而已。
最初,殷问水对另一半灵魂是无感的。
没有过多的同情,也没有过多的厌恶。
直到,琉璃镜出世,落到了沐清歌手里,一切才开始不一样。
具体的不一样体现在周围人的眼神上面,以往的不屑和嘲讽都仿佛着了魔一样变得复杂。闪动着的是无法抑制的欲望、渴求。
这是一种让正常男人都会觉得恶心反胃的目光。
但沐清歌却沉溺其中,他只会在这种目光里羞红了脸。在面对云鼎尊人的调笑时,欲拒还迎;在面对燕无遗的温柔时,轻声细语。。
沐清歌是个怎样的人呢,殷问水根本不想去概括,如果非要概括也可以这么说,又懦弱又虚荣又耽于色相。
这时,他是厌恶的。
不久,沐清歌半推半就和微生澜做了苟且之事,殷问水屏蔽了自己所有的感官。
交缠的青丝,重叠的肉体,他们花式百出,殷问水在旁边看着,只有冷漠。
慢慢的,沐清歌的性格开始有了变化。
变得更加,让他讨厌了。
沐清歌的情绪更加别扭了。
只要他的情人们稍微有不和的想法,他便伤心地涕泪连连。
只要微生澜稍微对他说了几句狠话,他便气愤地跟其他人暧昧。
只要有谁不顺他的心思,他便觉得天下都负了他。
殷问水觉得他有病。
但这个有病的世界觉得沐清歌的小情绪特别可爱,是真性情的表现,他就是这个世界掌心的宝,所有人宠爱的对象。
可,为什么一个男的需要宠爱?
对于龙阳断袖之好,殷问水选择尊重。但对沐清歌,他动了杀意。
那么多年,他没对谁动过杀意,第一次居然是对自己,真讽刺。
或许是真的不愿意看到那张自己的脸雌伏在他人身下娇作媚态。
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杀他。
他掌控过这个身体一次。
在沐清歌因为他的两个小情人都想独占他不肯和平相处共享他所以伤心欲绝时,他醒了过来。
他推开门窗,走到了后院,入眼是偌大的槐树在地上投下阴凉的影。夏日午后蝉鸣声不断,嘶哑出几分散漫慵懒。槐花树下有人在搭紫藤花架,一袭白衣,如青竹朗月。
这是林祁。
沐清歌的两个小情人之一。
殷问水初次近看这人的长相,就是有点恍然。这就是林祁呀。那个活在印象里的师兄,暴躁又自私的师兄。在沐清歌的心里,远比不上微生澜和燕无遗。
林祁朝他笑:“怎么不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他便说便朝他走来,本来俊朗的一张脸越靠近他就越呈现出一种疯魔的状态。
又来了。
殷问水想。
又来了。
林祁的目光淫、邪,半揽住他的腰:“还是说,我昨天晚上没有满足你?”
其实他是挺喜欢这人的相貌的,第一眼望过去便恍然,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呢?只是这份喜欢也只是流于表象,深入不得。他也不想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