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说得这么早,我记得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过——”系统故意拖长了声音, 它幽幽地开口说:“从来没有见过季嘉衍这么讨厌的人。”
鹤岁:“……”
他只有一点心虚, 一点点而已。
路远生稍微等了一会儿,即使鹤岁只是盯着他看却始终一声不吭, 路远生的面上也仍旧带着几分笑意。他自然知道季家的大公子季遇安从小就患有自闭症,也听说过近来季遇安的自闭症有所好转, 路远生抬起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 笑着问道:“难道是我认错了人?”
鹤岁在系统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我就是季遇安。”
“季先生的画和季先生本人一样,充满了灵气。”路远生微微颔首,他不疾不徐道:“我很喜欢季先生画的《花园》、《候鸟》、《玻璃》和《远方》。这一次的画展也是听说季先生会到场才特意赶来的, 希望能够买下季先生的画作留一个纪念。”
路远生显然为此下过一番功夫,他说的那几幅画除了《花园》,其余的都是季遇安在国际上拿过奖的画作。不过路远生夸画有灵气那还是算夸季遇安的,但是他夸人有灵气就不一样了, 鹤岁喜滋滋地把夸奖他有灵气的话收下来,他一高兴起来就格外的好说话:“送给你。”
路远生问道:“季先生这是……?”
“这幅画送给你。”鹤岁脆生生地说着,他眨了几下眼睛, 又慢吞吞地补充道:“不用找我买。”
“既然季先生这么说,那么我就多谢季先生割爱了。”错愕归错愕,路远生并没有推辞。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画上,所以即使对着鹤岁稍微掀起了唇角, 也显出几分不咸不淡来,路远生缓声道:“不过季先生送我一幅画,我也多多少少得有点回报才是,不如请季先生吃一顿饭好了。”
系统连忙对鹤岁说:“这里有一家餐厅的蓝莓山药泥特别好吃。”
鹤岁的那个“不”字就这样被系统堵了回去,他慢吞吞地开口道:“好呀。”
虽然鹤岁的午饭已经有了着落,但是他还不能立马就过去蹭吃蹭喝,有好几个老前辈让画展的负责人领着找到了鹤岁。老前辈们对着鹤岁再三鼓励,言谈间尽是对他的看重,结果他们说着说着就又谈到了作画的技巧来,鹤岁对这个一窍不通,只好抿着嘴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装了半天的乖巧。
期间鹤岁昨晚忘记充电的手机还响了一下,他哭唧唧地问系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系统冷漠地回答道:“你的手机五秒后即将自动关闭的声音。”
“不是。”鹤岁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撅着嘴巴纠正系统:“这是心碎的声音。”
事实证明,心碎得再厉害,一勺子蓝莓山药泥喂进嘴里就能被糊住。鹤岁舔着勺子上的蓝莓酱,路远生端起他的咖啡轻啜了几口才旁敲侧击地问道:“季先生是自己来的画展?”
“不是。”鹤岁老老实实地说:“季、季……”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系统说路家以前把季嘉衍当作丧门星,现在又想把季嘉衍认回来,忙不迭地改口道:“别人送我过来的。”
“季嘉衍?”路远生微微一笑,他把鹤岁临时改口,不想说出来的名字说了出来。路远生的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他惊奇道:“我与季嘉衍相识多年,这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了。”
鹤岁瞟了他一眼,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不是季嘉衍送我过来的。”
一点面子也不给。
“之前我就听说过季先生是季家的大公子。”路远生面不改色道:“况且季姓本来就是小姓,并不难猜。”
路远生都把话说到了这里,鹤岁很捧场地点了点头,然后埋头吃他的草莓西米露。
鹤岁从头到尾都只顾着吃甜点,路远生问起话来也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路远生始终没有从鹤岁嘴里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再跟鹤岁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出来可能有些唐突,不知道季嘉衍有没有与季公子提过他的身世?”
鹤岁吃千层蛋糕吃得两腮鼓起,他佯装茫然地抬起头:“什么身世?”
路远生握住咖啡杯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伸手抚了抚金丝框眼镜,不失礼貌地说:“稍等一下,我打一个电话。”
鹤岁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个椰奶软冻不够甜,枣泥南瓜糕也不好吃,酒酿小丸子根本就没有米酒的味道……”鹤岁把桌上的甜点全部尝了一遍,路远生一走,他就一个甜点一个甜点地跟系统指着找茬。鹤岁瓮声瓮气地说:“只有蓝莓山药泥好吃。”
“我说过的。”系统一点也不心虚,它气定神闲道:“我只告诉了你这家的蓝莓山药泥特别好吃,没有和你保证过别的也好吃。”
鹤岁:“……”
鹤岁把手机摸出来,他趴到桌上戳了几下彻底没法开机的手机,这会儿才想起来季嘉衍说过要来找自己。鹤岁问系统:“我的手机没有电了,季嘉衍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系统同步了一下数据,它没有告诉鹤岁其实早在五分钟前季嘉衍就到了这里,系统幸灾乐祸地说:“当然是接着找你。”
鹤岁拧起了眉心,“你是不是在偷笑?”
系统回答得很快,它斩钉截铁道:“我没有。”
然而系统才说完就露了陷,因为季嘉衍一步一步地往鹤岁这边走来。他那往日过于俊美的面容染上几分阴翳,一对深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季嘉衍伸手搭住鹤岁的肩,他的嗓音沉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地问道:“哥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第55章 笼中金雀14
才说起季嘉衍, 季嘉衍就来了,鹤岁黑白分明的眼瞳睁得溜圆,像是一只被惊着了的猫儿。他瞪着季嘉衍看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要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哥哥。”季嘉衍的语气很轻, 他伸手为鹤岁拭去沾在腮上的奶油, 然而稍大的力道带起一道花瓣儿大小的红痕。季嘉衍见状,停顿了片刻后才皱着眉道:“我告诉过哥哥不要乱跑, 我会过来找你。”
鹤岁眨了眨眼睛,眼神里还透着几分无辜, 他小声地咕哝道:“我没有乱跑。”
季嘉衍垂眸望向鹤岁, “哥哥的手机关机,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即使他说话的语气淡淡,可鹤岁一听就觉得季嘉衍这是要和自己算账,他连忙结结巴巴地改口道:“反正、反正你找到我了。”
季嘉衍不置可否, 他的余光掠过路远生原本待着的位置,眸色一点一点沉下。季嘉衍若有所思地说:“哥哥真是不听话。”
“我没有。”鹤岁扁了扁嘴,有点不服气了,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道:“一点也不关我的事, 是手机自己没电关机了。”
“既然哥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季嘉衍掀起眼帘,黑沉沉的瞳眸沾上几分冷意,他盯着鹤岁睁得圆圆的眼睛, 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哥哥又为什么要答应别人的邀请?”
鹤岁被季嘉衍看得有点心虚,他偏过头戳了几下还没吃完的蓝莓山药泥,支支吾吾地左顾言它:“蓝莓山药泥好甜。”
季嘉衍不为所动,他沉声道:“哥哥, 我说过很多遍不要让我生气,但是你总是不听话。”
“你天天都在说我不听话。”鹤岁撅起嘴巴,软软地威胁道:“你再这样讨厌的话,我也要和你生气了。”
说着,鹤岁抬起了头,他不大高兴地鼓着脸,乌黑的瞳眸里漾起一片莹润的水光。
季嘉衍没有说话,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鹤岁仰起来的脸,只见得少年眉眼间的殊丽因尚存的天真而被生生冲淡不少,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自己瞧,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将自己映入眸中,只是看一眼他的心便在此刻软成了一片。
季嘉衍不期而然地想起他走入餐厅之时,鹤岁正咬着勺子望向路远生。少年的瞳仁乌黑,肤白润泽,或许是偏爱甜食的缘故,看起来也总是香甜可口,软软糯糯。
他向来都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即使将鹤岁彻底独占这样的念头在心底陡然生起,季嘉衍也没有过一丝一毫地抗拒。
他只想让鹤岁看着自己。
“哥哥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长久的沉默之后,季嘉衍的眸色更深,他紧盯着鹤岁一字一字道:“我不想让哥哥的眼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
季嘉衍的语气很轻,半阖的眼瞳深处尽是侵略之色,鹤岁没有注意到季嘉衍眸底的认真,他眨了几下眼睛,脆生生地说:“除非我对上别人就捂住眼睛,要不然我还是能看见他们。”
话才说完,鹤岁瞟了一眼季嘉衍,又不知死活地补充道:“你不想也没有用。”
季嘉衍稍微眯起眼,轻飘飘地说:“只要把哥哥关进笼子里就好了。”
鹤岁压根儿都没有把季嘉衍的话当真,他仗着季嘉衍喜欢自己,还歪着脑袋说:“那得是金笼子,不然我才不进去。”
季嘉衍的眉梢微抬,他自然不会好心到提醒鹤岁自己并没有在开玩笑。季嘉衍的嗓音低沉,似笑非笑道:“哥哥就算是想要一座金屋,我也会给,只要哥哥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