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肉包子虽然香,虽然很少吃。但小姑娘是吃过的,她年纪小,但是却出人意料的有自知之明。或许等她拿了零花钱,稍微存一存,还能买个肉包子还给江岩柏。但是这样的饭菜,她是存不出这么多钱的,所以只能偶尔抬头看一看,闻闻香味,并不开口。
现实总是会让一些孩子早熟起来。
真正天真的,向来都是生活富裕的。
穷的时候,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吃这一顿的时候还要想着下一顿怎么办。这就是江岩柏的生活写照。
“你吃的啥。”另一边的男生闻着香味走了过来,他是班里比较富裕的孩子了,偶尔隔个两三天也能吃上一次肉,不过不多,不能尽兴,肉是填不饱肚子的。他没有参与上次的肉包子事件,毫无心理负担的凑过来。顺带着也把自己的饭盒拿了过来。
男生用自己的袖套擦了擦嘴,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吃吧,我的菜也给你吃。”
江岩柏瞟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拒绝,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以前,生活逼得他不得不小气。
“行。”江岩柏向来寡言少语,同学倒也习惯了。
男生在江岩柏的饭盒里夹了一筷子牛肉丝,他的眼睛似乎都泛着光,不过他没有夹太多,两三根而已,放进嘴里咀嚼,香的似乎要连舌头一起吞下去:“真香!”
“喂,陈大头,你跟这个捡破烂的一起吃饭啊?”杨鹏鹏看不惯江岩柏,他一边喊一边走过来,边走边说,“你不要脸啦?”
江岩柏最困难的时候是去年秋天,舅舅舅妈似乎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他连续一周没有拿到一分钱,每天回去也只有半个冷馒头,连咸菜有没有。
年幼的江岩柏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去街边捡塑料瓶,按斤卖。可是即便他一放学就去捡,也只能够他第二天吃个半饱而已。
有一次被同学看到了,他的外号就变成了捡破烂的。
时至今日,依旧有人用这个外号称呼他。
然而江岩柏并不生气,也没有感到难过,他靠自己的双手挣得钱,有什么见不得人值得羞耻的呢?难道这些靠着父母才有饭吃的同学就比自己来得高尚吗?不见得吧?
陈大头抬头看了眼杨鹏鹏,又看了看江岩柏饭盒里的肉,他那么一丁点的兄弟义气和同班之谊刹那间灰飞烟灭,嘴里含着饭菜含糊的说:“捡破烂又怎么了?捡破烂有肉吃,你有吗?”
旁边几个男生观望了一会儿,也慢吞吞走了过去,把自己的饭菜放到江岩柏的桌子上,端着一副笑脸说:“你也试试我们的。”
江岩柏没有拒绝。
杨鹏鹏气结,恶狠狠地瞪了几个男生一眼,又对着江岩柏哼了一声,很有些不服气地说:“你等着,以后我也带肉来吃。”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几个男生看了眼杨鹏鹏,身高最高的男生骂道:“杨鹏鹏,谁不知道你啊,你家里又没钱。你还天天挨打,只知道吹牛,你凭啥带肉啊?又小气,玩具都不愿意拿出来玩。”
杨鹏鹏一愣,骂道:“你们就为了这几口肉,脸都不要啦?”
男生一被针对,也怒了:“你除了拍班长和班主任的马屁还会干啥?你就像条狗,只会摇尾巴。有时候连狗都不如。”
“你、你再说一次?”杨鹏鹏涨红了脸颊,指着男生说。
男生也不怕,他一口含住江岩柏饭盒里的肉,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杨鹏鹏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就说你呢?聋了是不是?那我再说一次,你听清了啊,我说你连狗都不如,你就是坨狗屎。”
杨鹏鹏忍不住了,他一拳挥了过去。
男生可不怕他,一手握住杨鹏鹏的拳头,一脚把杨鹏鹏踢翻到地上。
“去告啊,去告老师啊,孬种。”
杨鹏鹏紧咬牙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杨鹏鹏走到一边去,有关系好的同学小声问他:“你怎么一直针对江岩柏啊,他得罪你了?”
“上次考试,他考了第十名,我考了第十一名。”杨鹏鹏咬牙切齿,他恨的天真,恨的理直气壮,“要不是他,我回去就不会挨那一顿打,也不会被扣零花钱。”
同学很是吃惊:“就为了这个?你爸妈也太严了吧?非要前十名啊?”
杨鹏鹏哼了一声:“那也是为我好。”
他不敢恨他的父母,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只能把一切都归咎在江岩柏的头上。
在他看来,自己之所以受罪,就是因为江岩柏考的比自己好,而且他甚至不认为江岩柏是靠真才实学比他强的,而是靠见不得人的作弊手段。
只有这样想,他才能安慰自己,他不是输在天赋或者努力程度上,而是敌人太过无耻。
同学愣住了,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因为最近主课老师很忙,他们倒难得的上了这个学期第一堂体育课。与以往不同的是——从来都游离在班级边缘的江岩柏头一次身上有了同学,虽然这个同学只是冲着有肉吃的陈大头。
可是江岩柏看着在自己身旁叽叽喳喳的陈大头和那几个还在回味午饭滋味的男生,头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滋味。
江岩柏望向体育场旁边林立的新楼,好像视野突然变开阔了。
原来有很多事,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只需要那么一点少少的好处,就可以轻易解决。
杨鹏鹏在学校和同学打架的事不知道被人告诉了家长,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的一条腿被父母打折了,自己坐在位子上,畏畏缩缩的。再也没有找过江岩柏的麻烦。
第09章
这是容白再次去李大成家做客的日子,他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西装革履,油光锃亮的大头皮鞋,一条深蓝色领带。
唯独头发却没有一板一眼,许久没有打理的刘海快要遮住眼睛,成为一个滑稽的“门帘”。
他每天都会给江岩柏准备盒饭,在江岩柏上学的时候他也没有闲下来,时间都用来观察周边的一切。他从街坊邻居那里一点点打听,最后组合成了江岩柏的身世背景。
然而时代久远,江岩柏的身世背景容白也只能打听到一星半点。
但即便只是一星半点,容白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容白走在路上,污水流过鞋底,他抬头看了眼周遭破旧的大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拆迁。孩子们穿着棉衣跑在街头,时不时回过头看着这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这次容白依旧没有空手上门,他也不知道买什么,依旧是从储物间里翻出来一块手表,因为镀了金款式也不好看,容白和江岩柏都不太喜欢这种暴发户的感觉,只能丢着落灰。
容白选在了周五的晚上过去,预想着周末把江岩柏领在自己身边。
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年代,但是这其中的关键一定就在江岩柏身上。
“这表真好看。”李福坐在李大成的怀里,欣赏着李大成已经戴在手腕上的表,他的眼睛和李大成很像,现在眼中也闪着和李大成如出一辙的光——那是贪婪的光芒。
李茹和杨金钗坐在旁边,连上前看一眼摸一摸的资格也没有。
李茹比李福小两岁,但是和自己的哥哥相比,她瘦弱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她哥哥身上全是脂肪,而她却只有一层皮子包裹住自己幼小的骨骼。
她的待遇比连佣人都不如的江岩柏好上不少,但是非要说好在哪里,估计也就是能够吃点爸爸和哥哥的残羹剩饭而已。
李大成哈哈大笑,连带着看容白也越来越顺眼,虽然容白是江岩柏家的亲戚,但是很显然不是来和自己作对的,也不知道江岩柏他爸留下的遗产,既然如此,和这样有钱又傻的公子哥有交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上次说的门市,我帮你打听过了,可不怎么便宜。”李大成试探性地说,“不知道你有多少现钱能拿出来。”
容白恰似不经意地说:“也不多,也就几万吧。”
几万?李大成虽然知道容白有钱,但是没想到几万块钱能用也就来形容。果然人们说现在做生意的有钱,并不是人云亦云。
“我说,大侄子。”李大成对于容白的称呼也换了,他笑容满面,似乎真的是容白的长辈,“你说,你要是买了门市,需不需要招人帮你看着啊?”
要是容白不知道李大成的潜台词那他也就太蠢了,白活了这么多年。
容白也挂上一脸天真的笑容,就像个从未见识世间险恶的大少爷一样:“肯定是要招的,但是您也知道,我头一次来这边,除了您我也不认识别的人,要是遇到人品不好的,我这钱毕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不是?”
李大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这话有道理,怪不得家里是做生意的,就是比一般人想得清楚。”
“哎,毕竟是亲戚,到时候我帮你留意着。实在不行,我就去给你帮忙。”李大成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为容白忧心。
容白一脸感激地看着李大成:“那就麻烦您了,对了,岩柏那孩子,周末就在我那边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