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老虎落荒而逃,他才对着夸叶瑶说道:“老虎的数量很稀少——”
“啊?”夸叶瑶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种猛兽的数量稀少?我看你们中原人就是见识少。”
梁月笙这才发现自己又把现实和游戏弄混了,这并不是他生活的时代。
在热.兵.器普及之前,虎患成灾,以至于出现了“谈虎色变”这样的成语。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下次我会尽力。”
夸叶瑶这才哼了哼,与他继续向前走去。
越是往森林深处走去,便越是潮湿阴森,夜间的气温比不得白日,梁月笙透过头顶的树叶,望了望异常清晰的星空。
没有工业污染的地方,银河璀璨如带。河汉迢迢,明月皎皎。萤火虫冉冉升起,宛如在天地间撒了一把星星。
梁月笙心头一动,问道:“夸叶姐,如今是什么年份?”
“光绪四年,怎么?”
“啊……”梁月笙惊讶了,他没料到自己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
这个游戏的时代背景设定是清朝?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历史,不然自己至少会明白光绪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从中原来的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事情才是。”夸叶瑶弹了弹鞭子,将之再度收回腰间。梁月笙试图蒙混过关,却被女人伸手拧了一把耳朵。
“老娘早就想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了,看模样是中原人,却又不太像。”
梁月笙不敢说话,生怕多说多错,只得安静乖巧地任由女人用审视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个遍。
两人默不作声,继续向前走去,村落的灯火渐渐出现在眼前之时,夸叶瑶猛地拉了青年一把,说道:“这附近的森林,别乱走。”
梁月笙突然想起自己在游戏攻略里看见的情景,主角在逃离黑苗人的村庄后便躲入了森林,随后莫名进入了一个布满虫兽的世界。
“最近蛊道的入口开放了,就在这附近。”
“蛊道?”
“那是神明赐予我们苗疆的瑰宝,”谈及蛊道,夸叶瑶的表情变得虔诚了许多,“蛊道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将通过它的虫子炼成蛊王。蛊道每年开放一次,幸运的话,播撒的蛊苗中会出现蛊王。”
梁月笙想起了那条尾巴泛着青光的大蝎子。
“可惜黑苗人将蛊道占为己有,从此以后,我们白苗人再无蛊王,这才逐渐在力量上落了下风。”
说罢,夸叶瑶咬牙切齿地用苗语骂了几句梁月笙听不懂的话。
两人穿过森林,沿着草丛向黑苗人的村庄潜去,梁月笙向她指出了之前他与药人告别时的小屋,苗女点了点头,戴上面纱,向目的地走去。
可惜当两人来到那座小屋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室内只剩下一地鲜血与蛊虫的尸体,看起来狰狞而又可怖。
眼泪顺着夸叶瑶的脸颊流淌下来,她显然意识到了这些血迹的来源,似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情郎遇上了这样的灾祸。
梁月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走出小屋,寻找那名药人的下落。
“那些该死的黑苗狗,我定会为他报仇!”女人红着眼睛,从腰间拔出了苗刀。
看出对方的意图,梁月笙连忙拦下她,说道:“这里毕竟是黑苗人的地盘,你别乱来。”
“待我找回刘郎,定要血洗这些狗贼!”
犬吠声划破宁谧,梁月笙微微一愣,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两个提刀的黑苗人牵着狗向他俩冲来。
一顿叽里呱啦的苗语对撞过后,梁月笙发现周围的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饶是他听不懂这些苗人的语言,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妙。
夸叶瑶提着苗刀,丝毫不怯。
梁月笙正要为这名女子的勇气——亦或者说是鲁莽所叹服,便听见她低声说出的话语:“我帮你引开这些人,你去帮我找到他。”
“我怎么找他?”话音未落,他便感到女人往他的嘴里塞了一条莫名的东西。随后,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渐渐化为了透明。
“隐蛊给你了,自己挨家挨户找去。”
苗人越聚越多,夸叶瑶纵身一跃,飞上屋檐,冲着那些黑苗人挑衅地笑了笑。人声鼎沸,火把的光芒渐渐聚集,与天上的星河交相呼应。
梁月笙只得趁乱逃走,借着隐蛊的效力潜入一间间建筑之内,寻找可能的线索。
这么挨家挨户地找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时间久了,夸叶瑶不一定撑得住,更何况他也不知道隐蛊发作的时间有多长,若隐蛊失效,他一个不懂蛊术的人在黑苗人的村里乱转,说不准会遇上怎样的危险。
他突然灵机一动,拉开了控制面板,试图从直播间的评论区里找到一点小帮助,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赫然多了几个不认识的房管。
房管将告示置顶:“讨论游戏剧情可以,但是请观众老爷们不要随意在评论区剧透喔。”
梁月笙惊呆了,他一把掐住自己的直播助手,问道:“汤圆,这些房管,是哪里来的?”
“咳咳……上次不是系.统维.护吗?公司见您的直播间没有房管,于是请了几台AI。”
“我能把它们换掉吗?”
“不能。”
梁月笙放弃了,松开汤圆,决定自己老老实实去寻找蛛丝马迹。大约是他身上的flag插得太多,以至于触发剧情flag的速度也特别快,在他推开一扇房门的时候,一头熟悉的蝎子映入眼帘。
那头像水牛一样高壮、名为玉尾蛊王的蝎子,慵懒地停歇在窗台下,见他破门而入,猛地站起身来,扬起了尾针。
随后,他感到嗓子眼里有些痒,他捂唇咳嗽了两下,只见一条蚕宝宝一样的虫子出现在掌心里。
他几近本能地知道,那是隐蛊,一条在蛊王面前因为恐惧而落荒逃跑的隐蛊。
他看见自己的手渐渐化出实体,随着隐蛊离体,他的隐身也失去了效果。
风从身后传来,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人挥舞着苗刀,险些偷袭成功。他定下心来,试图稳住自己之前因为遇见蛊王而产生的恐慌,在苗人再度挥刀的瞬间,他顺着对方胳膊之下的缝隙钻到了大门之外,夺路而逃。
他不敢回头看,只得用最快的速度逃向附近的灌木丛——在知道自己体内有女王的命蛊之后,他不必惧怕普通的虫兽。在靠近灌木的一瞬间,他听见了从右侧传来的细微风声。兔起鹘落之间,他滚向了左侧,顺着惯性钻入了灌木林里。还未等他站稳,他便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柄淬毒的利箭插在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苍穹,他不解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之前用刀偷袭他的男人竟是沿着楼梯摔下吊脚楼来,重重地在土地上弹了两下。蛊王有些不耐烦地迈着小步子爬出,螯足一开一合,宛如墨翠上染了血,焕发出莹润的光彩。
蛊王最终趴在了那个苗人的身上,张开了口器,露出了一口错杂的漆黑利齿。
梁月笙不敢再看,沿着遮掩物匆匆逃离现场。
他一边望向远处的火光,在心中担忧着那位白苗族的女子,一边向前潜行,继续寻找药人的下落。直到他来到灌木丛的尽头,再度走到那些五毒雕像之前,他才停下脚步来。
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五毒栩栩如生,环绕着一位貌似女子的人形雕塑。之前他便是在这里撞见了黑苗人的祭祀以及恶魔对他们的虐.杀,如今借着月色,他看见之前的血迹早已消失殆尽。
广袤的祭坛上,只有荒芜的孤寂,月光在石板上静静流淌,宛如一地银色的溪水。
异族宗教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宏伟的建筑在空无人烟的夜色里显得有些悲壮。
鬼使神差地,梁月笙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走进了那片祭坛。
走近雕像,他才发现雕像群比他要高得多。他抬起头来,近距离观察着这些被赋予了象征意义的大理石,却从雕像上看见了一条条栖息小睡的虫子。他原以为那是风吹日晒留在石头上的裂缝,然而现实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低下头来,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圆形祭坛也并非是远观时的模样,透明的玻璃板之下,是一个中空的囚笼。囚笼中装满透明液体,一条巨大的花斑蟒蛇在其中盘旋游弋。
“还真是暗藏杀机的地方啊……”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决定不再在这座建筑之前浪费时间,却在这时听见熟悉的嗓音从正殿的门前传来。
他连忙翻身爬上正中央的人形雕塑,躲在它的身后,暗中观察情况。
那个被他和夸叶瑶寻找的药人蓬头垢面地摔倒在地,两个黑衣人推推搡搡地将他撵出大门,随后,大门猛地关闭,悠扬的笛声传来。
那名药人浑身血流如注,瘫坐在地,似是无力走动。而原本躲藏在四周的虫子却在笛声的引诱下活动起来,缓缓向腥甜味道的正中央爬去。
梁月笙咽了口唾液,从雕像上一跃而下,迅速跑向那名药人,将他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硬生生把他背了起来。
所幸男人饱受折磨,体重比女子还要轻上些许,青年能咬牙勉强将他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