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瓦杀进来了?”
“嗯,我去帮您切直播。”
杰尔温柔地抚摸着玻璃罩,依依不舍地望了他的零最后一眼。随后,所有白大褂离开了房间,数道合金大门笔直落下,将装有珍贵实验体的玻璃罩连同供氧、采集等设备,严严实实地关在了黑暗里。
梁月笙这才发现,汤圆之前说的“切直播”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而是将他的视角从第一人称变为了第三人称。此时的他就像漂浮在空气中的幽灵一般,旁观着剑拔弩张的两拨人。
白大褂方牵着猛兽,背着药箱,面色异常紧张;不死者们来势汹汹——主要体现在站在领头人右侧的德文身上。
德文哭着呼喊妻子的名字,额头上青筋暴起,似是悲愤到了极点。对比起他的狰狞,站在阿尔瓦左侧咀嚼零食的面具男卢卡显得清爽了许多——如果他能将零食换成薯片的话。
艾拉阴沉地坐在一头丧尸身上,手里握着小皮鞭,显然对这群白大褂先前的敌我不分产生了怨恨,以至于突然反水,站在了不死者的阵营里。
两方对峙,鏖战一触即发。
杰尔率先打破了平静:“你们想抢走零?做梦!”
德文愤怒地冲了上去,被卢卡一脚绊倒。暴怒的德文一跃而起,与嘻嘻哈哈的卢卡扭打在一起,一掌扇掉了后者手里还没啃完的零食,半颗眼珠子飞了出去,在地上弹弹跳跳,落在了白大褂牵着的怪物嘴里。
“……”梁月笙不忍直视,一对反目的发小,一对分手的情侣,这个四人团队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根本就是一群歪瓜裂枣。
合成兽猛地袭来,被阿尔瓦一脚踢开,战斗正式打响。白大褂们这回学乖了,竟是让灵活的小型怪物们叼着药瓶冲向不死者,从法师完全转型成了召唤师,开场就妄想来一发附带全体削弱效果的AOE,可惜不死者们明显有备而来,丝毫不为召唤兽们所动,目标锁定召唤师本体,发挥出了狂战士们的高暴击能力。
出其不意的药物只能奏效一次,一旦被识破意图,便失去了功效。即便有人破釜沉舟,绑了一身药瓶冲向不死者的阵地,也被艾拉嗤笑着挥鞭抽远。
梁月笙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这群研究人员如果拿不出新的底牌,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干脆走向了别的房间,试图寻找一些别的线索。
上一次他与阿尔瓦刚刚来到血河,就被杰尔打断了继续探索的脚步,这回他倒是可以借助灵体状态好好巡视一番。
顺着血河的上游方向一路走去,梁月笙发现了一个厂房。流水线上是整齐排列的药瓶,药水从巨大的玻璃箱中流出,分发至包装瓶内。玻璃箱的另一头,是不明物质堆积起来的原料,机械高速运转,从中提取出所需的液体。
他缓缓向那些原料飘去,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一股不好的预感猛地袭来,随后,预感得到了证实。
丧尸的残肢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在那尸山之后,是一排整齐的玻璃罩,其中装着沉睡的人类。
一头焦黑的丧尸倒悬在上空,导管从它的颅骨中伸出,如毒蛇般蔓延至玻璃罩内的人体里。
“他们难不成在利用丧尸的脑髓,对人类进行感染?所以说那些原料,其实是……”
被迫成为丧尸的人类,在“进化”之路上失败的残次品。
他突然理解了阿尔瓦对他说的话,那些怪物,包括不死者,其实都是受害者。
不死者,不过是感染病毒后基因突变的一种丧尸。然而在感染病毒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类都沦为了行尸走肉。
像零这样产生病毒抗体的实验体,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也不知是幸运亦或是不幸。
心悸袭来,天旋地转,待他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回到了一片漆黑之中,而自己的面前,赫然是那位浸泡在荧光营养液之中的零。
长及膝盖的铂金色秀发在幽绿色的液体中轻轻摇摆,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投下粼粼光影。月眉轻蹙,碧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掩藏了其中的神色。
精致的等身人偶被囚禁在透明的玻璃罩内,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意志,惊艳的外貌与空洞的灵魂,对比间形成一种极致病态而又脆弱的美。
“原来这具皮囊长这样……话说零的头发之前有这么长吗?”
“可能是杰尔教授对充.气.娃.娃有着独特的审美,于是把零的营养液换成了生发剂。”
“你为什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四个字?”梁月笙震惊了。
“第一次……粗……长……”汤圆友好提示。
“……”大意了,黑历史。梁月笙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梁月笙的思绪,他回过头来,只见厚厚的合金门被人从外一脚踢破,大块大块碎片掉落下来。一人逆着光,走进了这片密闭的黑暗之中。
门外的灯光从背后泼洒过来,给阿尔瓦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男人手腕微动,小刀银光轻闪。挥刀的破空之声划破宁静,玻璃倏然迸裂,液体随之泄漏。一时间,壁垒倾颓,玻璃分崩离析,在地面泼洒出斑斓的光影。
零的躯体骤然失去浮力,猛地向下坠落,宛如天使跌入人间,柔软地滚落于阿尔瓦的怀里。
如阳光般绚丽的长发散乱在地,与导管纠缠在一起。阿尔瓦轻轻拔掉那些插在零身上异常碍事的东西,将神色懵懂的零打横抱了起来。
零的胳膊无力地搂着阿尔瓦的脖子,半睁的眸中没有任何焦点。阿尔瓦轻轻挪了挪手臂,给怀中人调整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
“观众老爷们,这段cg动画做得确实不错,简直英雄救美文艺片即视感,我相信这个游戏制作公司可以尝试去拍爱情动作片——”
失重的感觉猛地袭来,梁月笙紧张地闭上眼睛,再度睁眼的时候,男人的下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看见自己的手正紧紧搂着阿尔瓦的脖子,而男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轻垂下头来。
“醒了?”灰绿色的眸子里似乎染着三分温柔。
“嗯……”其实他还有点懵。
“醒了就好。”
寥寥数语,语气异常平淡,却让梁月笙感到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像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又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柔软得宛如包裹在大刀之上的丝绸。
梁月笙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一路上,遍地都是破裂的玻璃碎片与发着荧光的黄色液体。
七零八落的怪物尸体与人形残肢漂浮于其中,梁月笙倏然意识到那些荧光液体之所以变成了黄色,是因为绿色的营养液里混入了大量的血。
艾拉一鞭一个小朋友,那些从玻璃罩中飞舞而出的合成兽在她狠戾的攻击下重新化为烂肉。她见阿尔瓦将零抱了出来,嗤笑道:“死基佬。”
“你现在也是死人。”阿尔瓦神色淡淡。
艾拉龇了龇牙,扬鞭抽爆了一只足球大的甲虫,血液四溅开来。
“老娘当年就该直接啃了你!”
“怪我没给你选块好坟地。”
“你他.娘.的知道错了?都什么年代了,不知道该把老娘.的尸体直接火化?土葬,土葬,害老娘被人挖出来诈尸——”
“下次我会记得挫骨扬灰。”
“干.您老.母——”艾拉猛地冲来,似是想要与阿尔瓦决一死战,却被迎面扑来的怪物挡住了去路。
直到阿尔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一片黑暗轻声叹息。
“谢谢……”
阿尔瓦抱着人,去了那间厂房。梁月笙看见卢卡和德文正在厂房深处,伫立于那具倒悬的丧尸面前。
梁月笙见此处的地面上没有玻璃渣,便从阿尔瓦的怀里一跃而下,随手将长发拢到自己背后。阿尔瓦脱下外套,将之轻轻罩在了赤.身.裸.体的青年身上。
“第三件了。”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前两件扔在道具栏里居然不能叠加,非常占格子。
阿尔瓦轻轻将他湿漉漉的头发从衣服与后背的缝隙里捞出来,放在了衣服外面。“别感冒。”
梁月笙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懵,旋即二十多年来的良好教养让他条件反射般地道了句谢。
阿尔瓦轻轻勾了勾嘴角。
卢卡见有人靠近,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此时的他已经摘下了面具,想必是不再担心还有活人能看到这张加油站老板的脸。
向来嬉皮笑脸的男人此时失去了笑容,面色有些悲戚。“陛下……”
“三个月前失踪的桑科斯?”
“是的,他受了很多苦。”
不死者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却被活生生折磨到灯枯油尽,最后因愈合能力衰竭而亡,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人类无法制伏健全的不死者,却能用药物压抑他们的能力,不难想象这名不死者曾经遭遇了怎样非人性的对待。
“我们为他报仇了。”阿尔瓦轻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卢卡却是握起了拳头,捏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