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白水利索地将架在卢鱼身上的扁担取了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架在肩上,却发现自己如今的身子已经无法扛动这两桶水,尴尬地抿紧嘴唇再一次发力,终于扛动了,正欲回头看向卢鱼,发现那人探究似的眼光犹如X光一样扫射着自己的全身。
“少爷不必这样的,卢鱼只是在谨守本分而已,还是我来吧!”这白家公子怎么自打醉了之后就变了嘴脸?当初不还口口声声地嫌弃着自己,怎么如今还愿意帮自己解围?城里人都这样吗?
“都是男人,什么本分不本分,你身子骨不好,我来帮你有错吗?”自己是哪里得罪卢鱼了吗?怎么这话里话外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样子,思前想后复又开口,“你是讨厌我吗?”
“少爷说笑了,卢鱼一个乡野村夫自知配不上少爷,况且少爷昨夜也曾嘱咐过卢鱼尽量不要出现在少爷眼前,卢鱼只是不想碍少爷的眼罢了。”
话里的冷静白水听得很清楚幽怨也有几分却让白水不解,转念间想到了昨晚原主的所作所为后,白水心里的疑问跟着迎刃而解了。
那晚原主被迫给乡亲敬酒,由于过于好面子也没有拒绝那些人的激将,喝得高了直到最后见到在床上坐着的卢鱼,所有的怨气如火山如潮涌,一并倾泻而出,那一夜原主貌似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还抱怨着卢鱼为什么不拒绝,抱怨着父亲以及白家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世上的不公。
“额,我那天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有些醉了,所以说了些过分的话。”这原主也太不是东西了,惹了一个烂摊子全部交给了自己。
白水带着歉意的话让卢鱼一时间惊讶的看了过去,黑溜溜的眼睛里倒着白水的身影,白皙的脸上没有血色像是从未见过阳光一样,白水自从仔细看了卢鱼的样貌后,心里便一直想这个人本应该是古灵精怪的灵动少年,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如此阴郁,犹如一个失了魂魄的布娃娃。
“少爷!吃饭啦~”
福叔的喊声让一直纠结在烈日下的两人回了神,抢着一个扁担,双方冷静了一下后,对视一眼,一人拎着一个水桶,卢鱼则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拎着水桶地走进了小院。
眼前的饭菜着实让白水心生疑惑,这怎么都是蒸的?这粗粮面食是蒸的,怎么这菜也是蒸的?到底是他家穷还是这个世界的错呢?
“少爷,这病方好,怎能在烈日下暴晒呢!快喝点绿豆粥,来鱼娃子你也来喝点。”看着洗好手的两人,福叔笑了笑又接着说,“这是卢鱼妹妹送来的黑面馒头,快来吃吧!”
自从卢鱼将水放好后便一直站在饭桌前不再动作,福叔见白水一直盯着这卢鱼看,适才开了口。
“哎,鱼娃子,坐下一起吃饭,别怪老头儿我不会说好话,不招人喜欢,我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和少爷以后的日子能够好起来,你们可莫要生疏啊。”
一时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白水和福叔都在看着一直不肯坐下来吃饭的卢鱼不知所措。
卢鱼一直少言,整个人就好似不曾活在世界上一样,什么都不参与只是默默旁观着,这样的卢鱼像极了儿时的白水。
“我从小,就不曾在桌上吃过饭,你们不用管我。”
卢鱼从儿时起便因那些传言不受父亲卢二的待见,卢二在生活中更是拿卢鱼当空气,吃饭的时候便吩咐妻子顾氏将卢鱼的那一份送到卢鱼的房间,免得扰了他喝酒的兴致。
“我让你过来,坐下,吃饭。”
这是白水喊出来的,卢鱼先是一愣没来得及说话,之后便迅速地坐在了饭桌前,白水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卢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动怒,看呆了福叔也吓坏了卢鱼。
“卢鱼我告诉你,这以后就是你的家,吃饭必须上桌知道吗?这是白家的规矩,你必须守着。”
“少爷说的没错,鱼娃子,你已经与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买了你就证明以后你要为少爷而活知道吗?必须适应我们的生活,你就算是再活一遭了。”
福叔这句话让原本一直闷头吃黑馒头的卢鱼停止了动作,随后狠狠地点了头,身体细微的抖动着,眼泪不小心滴在了桌上,但是白水没有再说话。
整顿饭吃下来有些压抑但是却让一颗悬着的心安定了。
日子恍恍惚惚地过了几日,白水的身体养得差不多好了,与卢鱼的感情却仍旧不咸不淡,这几日的相处白水发现这卢鱼就是一支闷葫芦,问一句说一句,每天都是不停地干活,很少见他歇着,身子仍然一如初见时的那般瘦弱,这让白水在心里有些放不下。
这一日,吃过午饭过后卢鱼便没了踪迹,根据福叔的话来讲是上山找野菜去了,白水自是没再多问,只是在家里上上下下的寻找着能够用来进行货币流通的钱币,看着眼前的几个铜板,白水为难了,这穷的叮当响以后可怎么生活?还好与自己共同生活的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肯定跟人跑了。
“少爷?可是有烦心事?”
福叔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看着白水对着那少得可怜的铜板发愁便能猜出个一二三来,白水依旧叹气。
“无事,只是在筹划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忽然想起在这里吃过的第一顿午饭,眼光一闪,“福叔,这没有炒菜吗?”
“没有。”复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少爷我们这不都是一惯地饭菜同蒸吗?”
“是这般没错,但是我之前在外地读书赶考的时候,有地方食肆提供炒菜,尝过后发现炒菜风味更佳。”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生怕被福叔发现什么异样,好在那老者对自己所言向来是深信不疑,白水适才放宽了心,筹划着将来的生计,既然这里并没有普及炒菜,那么他来赚这第一桶金岂不妙哉?
“少爷有志向是好的,但如今已有家室那就莫要如你父亲那般负了良人啊。”少爷刚才那壮志凌云的模样当真与当年的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说志向这东西继承了老爷,但他当真不想自家少爷再继承了老爷的多情,不禁说出担心。
福叔的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轻松与笑意,整张脸都因为严肃而变得更加苍老肃穆,犹如出土的石像,白水对于福叔的话有些糊里糊涂,还是迫于形势点了点头,又听福叔说。
“这姻缘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老奴就算为了白家,为了夫人也一定会调-教好卢鱼,让你们的日子过起来。少爷也莫要嫌弃这男妻有什么丢脸的,这世上男也好女也罢能是对的就是好的,况且这男人若做了男妻以后会在颈项处烙上夫家的姓氏,若是被休回家也便再无姻缘了,这卢鱼要是被赶回去想想他那父亲的平素作风,就能知道卢鱼被休以后的生活了!”
福叔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但是仔细分析这老者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对于卢鱼,白水自是心里有了想法,自己就算再自私也不能把人撵回去,这卢鱼身世足够可怜若自己再火上浇油那就太不是人了,自己本身也不讨厌他一起生活,同一屋檐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白水为了强身健体在院子里练了一个下午的散打,如今这社会他不了解能有些傍身的武艺肯定不是坏事,见这落日的余晖都撒在了地上,蟋蟀和不知名虫子开始谱写初秋的夜曲,白水有些担心至今没有回来的卢鱼,想要和福叔打声招呼出去转转顺便看看卢鱼在哪,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4章
“来了,来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闯入眼帘的是一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青年,虽没有占身高优势,但浑身壮硕的肌肉却令白水有些嫉妒,眼睛不算特别大却上挑着,深色的嘴唇没有合上过,脸上带着惶恐。
“快,快去村头第三家,人最多的那家,卢鱼,卢鱼和家里吵起来了,他爹又要打他了!你是他夫君你必须要帮着他!”
白水没有再继续听那人之后的解释,只是听到前面几个重要信息,拿着能作为武器的锄头快步跑向村头。
“你个白眼狼!养你就是惹我生气的是不是?”
粗粝的男低音和女人嘁嘁喳喳的讨论声在整个小路上飘来浮去,最后传到赶到目的地的白水耳朵里,之前还以为这个村子人员稀少,但是看着这些围观说笑的人群知道了自己的错误,用力挤开拥挤的人群,落入眼帘的就是正低着头抱着一个土色包裹的卢鱼,一直低着头忍受着那横眉竖目的年长男子投来的每一句话。
“我都把你卖出去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地回来?我把你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就是的,换做我都不敢回来。”旁边的一个小个头,短粗胖的女人捧着一个包裹在一旁帮着腔,“二弟不是我说你,你们就是太心软啦,怎么能让这卢鱼吃了你们家十多年的口粮呢!”
说话的是王招娣,是卢家老大的媳妇,整天妖里妖气,一张大嘴巴到处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卢二因为王招娣的话一个激灵,想要继续怒骂却被自己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妻子与儿女拉住了衣袖,想要发作却听得卢鱼另一旁的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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