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半伏着一手撑在地上喘息,长长的发丝披散在肩上,火光把他本来就纤细的身影拉得更长,似乎与他不在一个世界。
他咽了咽口水,更加确信那个人是个妖精的想法了,心里比看到野兽更怵了。今天晚上会不会是他最后一个晚上了?
他一晚上没敢靠近那个人,可是实在太冷了,半夜被冻醒几次,实在没法睡着,他干脆轻手轻脚出去活动一下暖暖身子,没料想不小心惊动了那个人!
那个人把他拽倒在身边叫他快睡!
这一刻,什么妖精鬼魅的身份都被他抛之脑后,要知道,他旁边躺的是个大美人啊大美人!!心脏又开始砰砰砰砰,脸上又烫热起来,身上也不冷了,也不知是篝火的原因还是被施了妖术。他莫名地想起前一个晚上来,胸口和下面似乎残留着那种触觉。他、他是个爷们啊!那种事情有什么好回忆的!
糟、糟糕又起反应了……
他慌张地扯了扯袖子盖住那个尴尬的地方……等等,这料子似乎是……完了,这下邦硬了。
爹、爹啊……儿子不孝!儿子被妖精诱惑了,以后可能就是个被妖精吸干的命,这也算儿子平庸一生里唯一特别的地方了——虽然也不好听就是了……爹啊,你那有什么特效补肾药吗?算了,还不如自己配快点。
第二天他背着那个人去河边洗漱。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果然是要诱惑他吧!
然后他又被戏耍了。被戏耍也无所谓了,还能有什么人能比那个人更美更令人心动?明明美得如此妖艳,却又这般灵气生动。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有人来接那个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
那个人走了,没有回头。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回头,可是没有。
是他在自作多情?哈,他竟以为那个人至少会留恋一下。也是……有什么好留恋的呢?留恋餐风露宿的日子还是他这个一无是处的人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是高门权贵的禁脔还是世家风流的公子?
总归,是他高攀不上的。
不会再见了吧。他摸了摸心口。爹啊,你儿子才喜欢上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就失恋了。
他的一年历练还没结束,世界大得很,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了吧。
……他其实知道,忘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加了个席淄番外,还有一章完结
第46章 席淄番外(下)
这之后,他跟老爹要了一满瓶的七还丹,老爹很不情愿地给他了,在信里气急败坏地问他要来干吗?败家子!
他望天想了想,用这么多种昂贵的药材制成的药丸就治一个发热,是挺败家的。不过他高兴,嘿!
他后来也会时不时想起那三天,那时感觉没什么,现在想来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看来确实是很难忘记了。
不过……就这样了吧,他本来就是个活得糟糕的人,再添一点情伤也算相得益彰,再说他还有一桩干系重大的陈年遗案要查,早已是缠满一身腥臊了,就不要再去沾染祸害清清白白的人了。现在这样,也好。
只是似乎老天爷注定要他们重逢。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天气,一群高头大马的人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明明长着张美艳的脸,那时却看起来却严肃而英气,那个人看到他,对他笑了一下,那一笑既睥睨又愉悦,飞扬洒脱,极是潇洒。
他听到那个人要去上游,在下了几天这样的暴雨之后。
不行!太危险了!
巡按督察?
原来……那个人是个身居高位的高官……他确实是高攀不起。只是,在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不能让那个人冒这个险,如果一定要去,那就,带上他!万一受伤,他说不定还能帮着处理一下。
地动山摇,他心里直打鼓,看向那个人却发觉那个人神情凝肃,言辞简练,调度有致。他越来越发现那个人优点颇多,性情令人钦佩。
那个人的当机立断令得大多数村人都得救了,受伤的不多,倒是陈年痼疾有不少,他一边诊治一边安抚,就听得村人一会儿哀叹家里的房子没了地没了,一会儿感谢那位大官救了他们一命。
他后来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景熙。这个名字他是如雷贯耳的,当年皇家围场以一人之身杀十数荒漠狼的高手,能拉十石之弓,四箭连发,箭无虚射。他当时就与父亲被传唤到围场中为皇子看伤,对于狼身上那精准整齐的箭支至今都记忆犹深。后来景熙入朝为官又屡屡传出传奇故事。于是景熙成了他除了韩家父子最钦佩的人,可惜景熙不走武官这条路,也是,景熙确实也不适合走武官的路子,也曾听说景熙的好姿容,只是,从不曾得见,也就不曾知晓,景熙是如此的……风华绝代。
他这一天疲于奔波,忙到半夜不得歇,正被村人拖着问东问西没个重点,突然几个士兵强行突入把他架起来,“让让,景大人有事要与席大人商议。”村人连忙让开用崇敬的眼神望着他。
咦?他什么时候变成席大人了?
然后他被推入了景熙的帐中。洪水未退,现今也就景熙有一个自带的帐篷,不大,就够铺一张床摆一套桌椅的。
他站在门口束手无策,对面的人斜倚在行军床上笑看着他。
昏暗的烛光映得那个人脸色温润柔软,斜倚的姿势比女子更线条纤柔曲折。
他心里又砰砰砰砰起来,这情状,怎的好似洞房花烛般旖旎?
他干巴巴地开口,“叫、叫我来是要商议什么?”
景熙倏忽笑了一下,拿手中的书卷点了点身下床榻,“来,睡一会。”他这才注意到景熙刚刚是在看书。
他这次没敢直接睡上去,只端正坐到一侧,侧头看着景熙在烛光中垂眸安静看书的柔美面庞。
漂泊不定的心似乎在此刻靠了岸,再也不想去想其他的了。
景熙也没管他,只专注看书。
隔得久了,他犹豫着开口,“烛火太暗,对眼睛不好。”
那人于是扬眉,露出戏谑的神情看着他,“那你有什么药可以治么?”
他莫名被看得脸热,讷讷道:“若是需要,我可以开个方子。明目的药材现今约摸是没有的,还需出去之后……”看到景熙的表情他就说不下去了。
景熙拿书掩嘴笑得浑身发颤,片刻后用书脊抵着他胸口把他按倒下去,“且睡吧。”
他被按倒之后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突然发觉身体极为疲惫,一下子就迷糊睡着了。
翌日,他醒来时景熙已不在帐中。他去寻只看到景熙孤身坐在一棵树下,拿着一片树叶吹着他曾吹过的小调,娴熟而优美,神情闲适安然。
他停下了脚步,心里滋味复杂。
景熙注意到他,对他笑了一下,“闲时消遣,有点意思。”
他心跳又剧烈起来,这意思?景熙经常吹?
洪水退去,援兵带来物资。再做短暂停留后,景熙要带人离开。
这就要走了?就此分开天各一方?他茫然了。
这缘分,似乎过于短暂。
在头脑清醒之前,他觍着脸请求景熙带他一起离开。反应过来后,他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看景熙,只觉狼狈不堪,一时脸上窘迫得如火烧。
那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是惯常轻快戏谑的语调,“也罢,就捎你一程。”
他的心落了下来,无限欢喜。
回程路上,他觉得自己该争取一把,于是用尽心思讨景熙欢心。不过,适得其反,徒增笑料。他本就不是什么能把事情做得极好极出色的人,如今更显笨拙,简直丢人现眼。特别是景熙的轻蔑,让他如冬日裸|露般难堪羞耻。于是他不再做些多余的事,只如往常一般,景熙还是如常喜欢戏耍他。
本就知道希望渺茫,他也不再自取其辱,沉下心思考自己的出路。昨日吴叔传信邀他前去山庄,信中也允诺引荐他进入军中。
虽他武力不济,身板瘦弱,但,他自小就崇拜着韩既峨,更钦佩韩将军,连带着那一套军拳打得烂熟,可惜没有天赋,也早歇了从军的心思。韩将军是被陷害的,这一点吴叔肯定了他,吴叔本劝他不要掺合进去,这里面阴谋势力太大了。但他执意要一个说法,他要为韩将军翻案!他执念了那么多年,早已割舍不下这桩事。
吴叔原本涉身其中都未能看透这个局,反而是韩将军早前做了准备偷天换日把他摘出来的。他孤身力薄一普通人,穷其一生能做得了多少呢?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想到了景熙。景熙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来到景熙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多大的冒昧!但凡还惜命惜前途的人都不会答应吧,这是多么大的风险!他着急解释,都不知道自己还希不希望景熙帮他。
景熙答应了。
他反而愣了。
事后他几次强调不要勉强不要冒险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景熙总是一笑而过,也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