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说错了,勺子才不像他。
不管曾经如何威名赫赫,那位活到八十的老者,如今不过是个……疯子。
聂昕之不同,也许他有些不可言说的毛病,但骨子里,是正常而温和的男人。
“英王殿下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聂昕之忽然说,“后遇天督传教者,便信起了多诃罗耶教。”
郁容叹道:“这种信活人祭的邪教,早该取缔了。”
聂昕之应了声:“且安心。”
郁容笑:“我没什么好不安心的。”
仰头看着天空,忽而释然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第91章
神清气爽……
是爽不起来的。
霍乱疫情, 十万火急,便在现代, 放眼全世界, 每年霍乱感染者仍在十万以上,死亡人数也有几千之多。现今之旻国,是第一次遭遇到真霍乱, 情况更是危急。
好在,有郁容提供的天朝医家当年应对霍乱的经验,诸多手法与方子,包括因寒热两派争议而著写的诸如《霍乱新论》等论著,俱数誊写交由聂昕之, 不管以什么名义,转交到医术精湛、医德也无可挑剔的周防御之手。
既有可参考的预防、辩治之方, 再针对此次霍乱,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疫情的防控、对温病者的施救,为此少走了弯道,大大降低了死亡率。
现实仍旧严峻, 却不至于到山穷水尽之境地。
英王激进到惨无人道的处理手段不可取,不过因其肆意杀戮、火烧民居, 霍乱的疫情基本控制在堰海与广笠两府交界这一带的城镇乡村, 没有蔓延到更多更远的地域。
数千逆鸧郎卫紧急应召集结,镇守着疫区四方,局面好歹得以稳定。
“戒禁院是什么地方?”
走在回营地的路上, 郁容问起了聂昕之。
“圈禁犯下滔天大罪的聂氏子弟之院所。”聂昕之答道,“但凡进入戒禁院者,至死不得迈出一步。死后亦不得入聂氏陵园。”
“……这样吗?”
郁容轻叹了口声,想想人祭以及温病无辜死去的那些人,英王的下场着实轻描淡写了,然而……
不由得摇头,不欲再想英王相关的种种。
若非这接连几晚,夜夜噩梦,根本就不会有这一趟毫无意义的会面。
“对了,”郁容忽是话锋一转,问,“周昉祯他们呢?”
到底是一起经历过生命危险的“难友”,遇到安朗犀后,他们便被分开了,之后又是各种事,一时没能顾及到那几位,不由心生惭愧。
聂昕之安抚道:“俱已安置妥当。”
“这我倒没什么不放心。”郁容语带忧虑,“就是……他们怕是被吓得不轻。”
周昉祯且不提,那胖子客商谢东官,当时可被人祭吓哭了。
感觉实在是对他们不起。
聂昕之道:“容儿既是挂心,不如且去探望。”
郁容想了想,颔首:“也好。”
来自全国各地的国医、医户们,俱数赶至,便是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地参与霍乱的防控,为温病者或疑似病人的施救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
于是,这些天起早摸黑忙,每每要到半夜三更的郁容,包括最早赶至的诸位国医,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便有了今天这个“休假”日。
趁着空暇,去探望一下“难友”们也是理所应当。
隔着一道门,郁容就听到胖子客商激动高亢的嗓门。
不提他具体嚷嚷的内容,光那精神头,让一路上心存顾虑的他,一下子就安了心。
侧耳细听——
“……我不要再待在这该死的地方了,赶快放我走吧。”
然后是不知名郎卫好声劝说:“只待确定你未染温毒,立即便可放行。”
谢东官急道:“什么确定不确定啊?我一早就吃了小郁大夫给的药,根本不会染上温毒的!”
郎卫为难:“可你近日出现了呕泻之证……”
谢东官“哎呀”了一声:“我说了,是中暑!中暑!你们把我关在这破地方,热得要死,没病也被热出病。”
听到胖子客商出现了呕泻之证,郁容当即放弃了“偷听”,敲门便进屋去了。
“小郁大夫你来得正好,”胖子客商像是遇到了救兵,“你快给这死脑筋的家伙说一说,我根本没有染什么温毒。”
听到这人活力的嗓音,郁容暂且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无奈摇头。
没想到之前遇到官兵怂得跟鹌鹑一样的家伙,现在居然敢对着逆鸧郎卫大吵大嚷……大概是郎卫们的态度,跟英王手下的那些官兵截然不同?
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郁容温声安抚:“还请谢先生稍安勿躁,你既是不适,赶路自也不便,不如先行调理好了身体再说。”
按理说,谢东官吃了疫苗,不太可能感染上霍乱,但凡事没有绝对,关键是对方患了呕泻之证,还是留待观察,以防万一为妙。
再则,即便不是霍乱,这个时代,呕泻之证,严重性也是可大可小,拉肚子拉死人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谢东官闻言,胖脸一皱:“我吃了药啊,小郁大夫,这两天热过头了才呕泻……”
抱怨到一半,倏而便住嘴了。
郁容一愣,顺着他怂巴巴的目光看向门口,原来是聂昕之进来了,便是哑然失笑。
“不如,我给谢先生辩治一下?”
有聂昕之在的场合,谢东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弱弱地应:“那,那就麻烦小郁大夫了。”
遂是好一番“望闻问切”。
然后,郁容就松了口气,语带笑意:“谢先生确实是中暑,想是夜间避暑贪凉,中了阴暑。”
谢东官连忙点头:“就是这样,小郁大夫医术果然非同凡响,我哪可能染上温毒。”
郁容不刺激他,顺从着点了点头,又道:“谢先生手足厥逆且呕泻而利,是不是食用了生冷之物?”
“热的吃不下去。”
郁容劝了声:“尽量少吃生冷,暑热之际,多生秽气,清浊相干,则阴阳错乱,易感呕泻之证。”说罢,语气一转,“不若我为谢先生治疗一下?”
胖子客商当然不会拒绝,所患呕泻之证,尽管不严重,但也挺受罪的。
郁容这一回没再采用针刺之法,谢东官的中暑症状属于轻症,可用刮痧之法,效果十分显著。
就地取用陶瓷制品。
病人脱了衣服赤着膀子,让其或趴或躺,汤匙蘸着水,刮在其后背、颈项以及肘窝等部位,待得皮肤紫红,才停止“刮痧”。
郁容收手,累得气喘吁吁。
——好久没有这样虚弱过了,幸好,“虚损”状态只维持一个月,之后自行调养,即可慢慢恢复。
“可以了。”他说,“再吃一剂平胃散,明后天谢先生应该就能康复了。”
谢东官对郁容的态度一贯不错,听了便满嘴的感激,略带吹捧的说辞,听得人心里倍儿爽快。
郁容禁不住笑出声,决定好人不如做到底,将随身携带的一瓶清凉油,送给对方作清暑之用。
确定了胖子客商没什么大碍,转道去周昉祯的暂宿之地,没找到人,问了问守在院中的郎卫,才知对方被周防御叫走了。
“防御大人?”郁容不由得看向自家男人,“他们都姓周?莫非……”
聂昕之说:“周防御出自邹良周家。”
郁容恍然大悟,他记得周昉祯自我介绍时说是来自邹良,话说回来……
“邹良周家?听起来耳熟,”他略作回忆,遂轻呼了声,“想起来了,雁洲的铁官,就是邹良周家的。”
数年前,周姓铁官给了他一副帖子,曾言及如有所求,可找邹良周家寻求帮忙。
有聂昕之这个后台,郁容哪里用得着找别人帮忙,自是没多久便忘了帖子一事。
如今……
陡然发现,前前后后,认识的周姓人,居然是一个家族的,感觉挺微妙的。
“邹良周家是不是很厉害?”
聂昕之颔首:“累世大儒之家,邹良学院桃李满天下。”
郁容了然。
一路闲谈,没走太多的路,便到了营地。
所谓“营地”,即是“疫病防控中心”,除了聂昕之及其手下的逆鸧郎卫坐镇于此,所有前来救援的医者,都住在这里。
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周防御暂宿之地,果真看到了周昉祯。
数日不见,其人清减了一些。
想到自己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郁容不免心生一丝担忧。
遂见,周昉祯亦步亦趋地跟在周防御身后,大概听到,其被训得狗血淋头。
面相非善类的青年,小鸡啄米似的,周防御说他一句,便点一下头。
迟疑了片刻,郁容终究没过去打扰这一对……伯侄?
不过……
郁容跟他家兄长咬耳朵:“听说,周兄本名叫小红。”
拿人家名字取笑不厚道,但真的有些忍不住——偷偷地,在心里不带恶意地笑,应该不算缺德吧?
周小红什么的,远不如周昉祯有气势。
很没营养的话题,聂昕之仍是认真地给出了回应,点头附和。
看他这样子,郁容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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