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众魔域,无人知晓这里发生过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直至一日,云清终于踏出了门槛,玉白手指轻轻搭在栏杆上,他便这般靠着,慵懒而闲适,目光却遥遥穿过星辰倒影,落到了天障之地的上空。
苍穹之上,破开一条暗红裂缝,裂缝之中,混沌苍茫,那是天虞界的世界屏障。
在天障之地还是天玄境之时,上古大能一战,划破世界屏障,酿成大祸,那是足以毁灭整个天虞界的劫难。
为此,曾经争斗不休的大能联手,以陨落无数修士的代价才将屏障补上。
可是,终究是后头补上的东西,随着时光流转,再度裂开,如今只剩下一道薄薄的灵力罩。
发现这个裂缝的虚空之魔会再度一拥而上,撕开那层灵力罩,进入天虞界,将延续万年的世界摧毁。
覆盖玄黑鳞甲的利爪撕扯屏障,密密麻麻的,根本无法弄明白有多少虚空之魔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世界,或者说,盯着自己垂涎已久的可口事物。
君顾拂袖,转身踏出暗城。
在他面前,古树遮天蔽日,几乎覆盖整个天虞界,那是界木,也就是世界之木。
“把界心给我。”
这个场景,容丹桐在心魔劫中见过,那个时候,他只看到树叶沙沙而动,传递进心间的,却是温软而哀伤的情绪。
可是,这一刻容丹桐却听到了界木的声音,并非男声低沉,并非女声婉转,那是世界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云清沉眸,那声音清楚的落入耳中:“我拒绝。”
若是虚空之魔再度涌入天虞界,整个天虞界将会在顷刻间毁于一旦,包括世界之木。
云清嗤笑:“一界之木又如何,若是天虞界全毁,一界之木照样枯萎。”
“那不是你该承受的。”
轻笑便溢出唇瓣,满含不屑和嘲讽。
最后,云清以强硬手段带走了界心,像是荟萃太阳光线的界心被云清握入掌心之时,界木有些萎靡。
树枝舒展,灰色枝桠上,生出了鲜嫩的绿芽,似是在挽留云清一般,勾起了他一片衣角。
“你将成为一界之主,然而,天虞界毁损,在你成为天虞界主的那刻,同时承受一界痛楚。”
云清拂开枝条,眼眸瑰丽:“那又如何?”
“为何如此?”
“……也许是觉得……有点儿冷。”
寂寞吗?
既然痛苦,为何不忘了?
界木怜悯,随着那人破开空间离开,溢出哀伤的情绪。
云清吞下界心,那一刻,界心融入他的血肉,趁机将一部分记忆封锁。
第269章
自那以后,云清便有些嗜睡,常年于暗城沉睡,唯有七十二魔城城主拜见之时,才会露面。
景明常年带着面具,云清随身使用障眼法,无人得知贤者换了一人。或者说,于魔修来说,他们并不在乎魔都居住的是谁,他们在乎的是那一位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
若是没有镇压整个魔域的实力,不管你是谁,他们都会在利益驱使下,将垂涎之物划分干净。
许多年之后,云清再度踏出了暗城,他寻着感觉来到了众魔域边境。
火舌舔过墙壁,自中央蔓延,熊熊烈火将整个漓雨轩覆盖。云清踏入其中时,娇俏的侍女和清秀的侍童仓惶奔逃,在六欲老魔布置的宴会上,有人将此地搅的天翻地覆。
云清缓步而来时,人群却下意识避开了他。
这里其实布下了阵法,在云清眼中,这阵法极为简单,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阵法独独针对金丹期修士,初初炼气期的侍从能够轻易逃离。
云清逆着人流,踏入火焰最盛之地时,周围已无一人,真火将梁柱烧透,雕花木门自面前倒下,燎起一圈火星子。
便在这时,云清听到了呼唤。心下微动,他侧身望去,火光极为耀目,几乎将夜幕染成了半边茜色,几株树干焦黑的树木倒塌,挡住了小道,一抹艳色便破开火焰,落在了他面前。
那人手持红缨枪,见到他时,唇角含笑:“找到你了。”
“……”
墙壁之后,传来一声厉喝:“有本事别跑!”
随着这声音,那面墙壁像是受到重击一般,轰然倒塌,无数碎石块飞溅,即将落到云清衣袖上时,被红缨枪挡住,发出数声脆响。
那女子拉住了他的手,笑容灿烂而狡黠:“我叫金瑶衣。”
墙壁倒塌,缠绕其上的火焰也随之熄灭,黑色劲装女子踏上了石堆,气势汹汹,浑身皆是凛然战意。
“你别怕。”金瑶衣笑吟吟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言罢,不待云清回答,金瑶衣回身,手腕一转,长枪划过长空,引动漓雨轩熊熊燃烧的火焰,朝着丁刀刀席卷而去。
丁刀刀忙于应付之时,金瑶衣长枪负于身后,一边握住了云清的手,一边搂住对方的腰,飞奔而去。把留在后头的丁刀刀气的咬牙切齿。
踏出大火肆虐的漓雨轩后,金瑶衣发觉丁刀刀穷追不舍,一边逃一边还有心思歪头跟自己‘英雄救美’,‘救’出来的美人说话。
“莲……你是这个名字,对吧?”
女子的声音轻快而悦耳,张扬而肆意。
云清垂首:“我没有名字。”
曾经他叫顾三儿,因为那对生于避世村庄的父母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可是,他杀了他们……
后来他叫君顾,姓君又姓顾,他的师尊景明随口取的。
然后,他将那人挫骨扬灰。
“我没有名字。”云清的声音极为淡,神色却显得几分认真。
金瑶衣愣了愣,以为他被魔修抓走之后,遭遇了不愿意回忆之事,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似安慰又似鼓励。
随后她笑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怕云清不同意,她补充,“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云清垂眸,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周边风景流逝,他稍稍停顿,方道:“……好。”
“往事已过,不如云淡风轻,你就叫云轻如何?”随后金瑶衣对上了云清的眸子,笑了起来,“把轻换为清,清莹秀澈的清,好不好?”
“云清?”
“对。”
“好。”云清点头。
金瑶衣便拉起了他的手,眸光极为明亮:“云清。”
“……”云清默了默,接触到对方的眸子时,才发现,其实她只是想喊一喊这个名字罢了,抿了抿唇,认真的回答:“嗯。”
身后劲风传来,树木催折,是丁刀刀追上来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将两人的长发吹起。
金瑶衣哎呦一声,目露挑衅:“还真追上来了。”
丁刀刀冷哼一声,金瑶衣便松开了云清的手,红缨枪划过长空时,神色凛然:“那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火焰扫过之地,枯草地一点即燃,一袭红裙冲了过去,长枪直指丁刀刀,随着金戈之音,双方交战一起。
云清立于原地,身后是交叠的树影,宛如无数妖魔鬼怪匍匐于地。身前是灼灼红色,仿佛要将一切焚烧。
“原来如此……”
云清垂眸,睫毛落下一层阴影,眸子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犹如洪水猛兽般汹涌。
“原来……我忘了……”
手掌捂住半边面容,露出的半边面容流露出全然不同的风采,薄红的唇微微勾起,看着有几分妖冶,却更像是深渊之中苏醒的魔物。
这一刻,地面摇摇晃晃,海市蜃楼在逐渐崩塌,交叠的树影开始蔓延,将树木、土地、夜空,一一吞噬,唯留下一片深邃暗色。
脚下所踏之地急剧缩小,正畅快一战的金瑶衣猛地回身,随着一个起跃,向后退去,留下原地的丁刀刀则化为了黑暗的一部分。
这是……
金瑶衣猛地回头,云清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身上开出无数裂痕,宛如映在水面的倒影一般,虚虚实实。
这是云清即将破碎的一道神识。
恍然明白这一点后,金瑶衣飞扑过去,拉住了他一截袖子,随后,云清连同整个海市蜃楼彻底破碎。
寒意自脚底蔓延,侵透骨头,金瑶衣垂着头,保持刚刚的动作。
四面冰墙映出三人的模样,容丹桐和傅东风终于脚踏实地,回到了最初的冰室。
金瑶衣的状态不太对,容丹桐不由有些担忧,才走了一步,就被傅东风拉住。
“你不会现在吃醋吧?”手臂被限制,容丹桐哭笑不得的回头瞧去,却见傅东风抿了抿唇,神色同以往有些不同。
“你……”
傅东风微微摇头:“再看看。”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破碎,随后一股截然陌生的威压笼罩整个冰室。
容丹桐眉头一蹙,眸子落在了金瑶衣身上,那气息便是从金瑶衣身上传出,金瑶衣缓缓起身,威压便随之增长,凛冽而摄人。
“怪不得。”傅东风轻笑,在容丹桐耳边低语,“我一直觉得金姑娘气息有些熟悉。”
金姑娘……
容丹桐心中转过这个念头时,这才注意到一件事,傅东风心如明镜,向来把什么都看着很透彻,自苏醒之后,他对每个人都有清楚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