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之垂下眼帘,神情变得飘忽。
送走钟霖姗后距离登机时间还剩二十分钟,候机厅人来人往,顾熙之只是站在南门外的绿化带旁静静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偶然有路人走过皆会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行为侧目看她好几眼。
已经十二点四十分,属于曲熙之的订婚仪式应当如烟花升空正当繁华,而她顾熙之即将踏上事业的下一步征程,仿佛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同一个轨迹相遇过。
阳光落在身上却毫无暖意,心像黯哑的枯枝在灰暗的冬季了无生机,顾熙之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难过,就只是有些像无血肉的木头人,连眼泪都变得奢侈。
不知过了多久,有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线,顾熙之抬头,见唐余拉起她的手腕,将一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中。
“本来还是想再听林小姐一次。”唐余收回自己的手,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面向顾熙之,“但忽然觉得这样下去我得到的一切也弥补不了失去的一角。”
顾熙之低头看了看钥匙,又抬头向他,不是很懂,“什么林小姐?”
唐余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直到顾熙之的眼睛里忽然泛出些泪光才说,“当年会接近你,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为林铭苓小姐。”
顾熙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乎被阳光塑成雕像,只有眼角周围的颤动还能证明她的鲜活。
“那一次的慈善晚会只是接近你的第一步,当年的我远没有那么阔绰,你所看到的潇洒是林小姐的支撑,而她想达到的目的你大概一直都明白却又不太明白。”
看着她的泪水浸湿眼眶,唐余继续说,“我没有更好的理由向你解释我的行为,也从不指望有朝一日你知道真相会原谅我,当年的我离开华娱面临更好的选择,如此而已,碰巧是你。”
从她的眼睛里看着自己,“第一次上《真心话》节目我就用了一些技巧,那个时候你与曲熙之仍然在一起,我看得出你很开心,很抱歉我会把我了解到的你反馈给林小姐让她这么了解你,让后来的你变得不开心。”说到这里反而笑了,“别在意我口中的抱歉,它只是个笑话。”
眼泪已经夺出眼眶,顾熙之沉默看他,表情只有忧伤。
唐余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泪光中刺眼的光芒,“这一次就不给你递手帕了,我们之间本来就不需要这种温情的东西,只希望你忘了曾经在我口中出现的曲熙之,因为那是被扭曲的形象,不真实的形象。”
看着她的眼泪微笑,“让你因为我流泪多少心有惭愧,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告诉你,曲熙之曾经患过忧郁症,今年四月和五月她的医生曾频繁为她诊治,呕吐是其中的一个症状,无关怀孕,所以更没有所谓的奉子成婚。”说到这里看了看腕表,“沉雅是真的喜欢曲熙之,钥匙已经给你,只希望你抓紧时间。”抬头,鞠躬,“我祝你幸福。”
挺拔的背影被阳光模糊了棱角,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挑男人鞠躬,转身,然后在光芒中越走越远,连脚步声越来越微弱。
眼泪似乎被寒风冰结,一把颤抖着的女声和着风声,“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黑色的背影只在光影中停滞一秒,甚至连所谓的一秒也只是错觉。
彻底的消失在世界的彼端。
☆、081
下午一点十分,城市的道路交通依旧拥挤不堪,顾熙之开车穿梭于街头人群,数次因为车速过快被甩在车后的司机叫骂。
迟到常常令人无畏惧的疯狂,可惜时间从不予人宽容。
靠近音乐厅的道路没有像想象中媒体记者蜂拥,高架路上偶然一瞥,坐落在水上的双帆状音乐厅乘风出海般的华丽大气尽收眼底,三面环水的建筑入口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蔓延数百米,现代感十足的白色瓷釉在纯净的建筑空间里尽显典雅浪漫。
车子下高架后一路顺着冗长的花岗岩路面行驶,只是一路走来冷清的路面让顾熙之愈发不安。
靠近一排白色的栅栏时顾熙之将车停在路边,打算向栅栏走近时一抹坐在树梢上的黑色身影让顾熙之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树梢上的确坐着人。
那人上身穿纯白色的薄款衬衫,法式方领笔挺庄重,领圈与叠袖内的镶色搭配格外出挑,桑蚕丝质地的印花领带与工艺精湛的黑玛瑙镀白金袖扣则显出几分奢华与尊贵,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十分优雅。
确定他是沉雅后顾熙之因为他慵懒的姿态愣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又因他阖起的双目变得犹豫不决,这样的状态持续半分钟的样子,沉雅的声音意外的先一步出现。
“她在里面。”
顾熙之更仔细地看他,而他依然半倚树干阖紧双目,侧脸一般沉入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谢。”顾熙之想了半天只回了这一句,迅速向音乐广场跑去。
越过音乐广场走进音乐厅后十来米的艺术长廊让顾熙之迷失方向,顺着指示牌来到二楼,梯田式的金色大厅内空无一人,阳光透过三角玻璃照射进来,一排排观众席仿佛大片金色的麦浪。
来回找不到曲熙之,顾熙之有些着急的顺着长廊向副楼走,快到达西餐厅时有钢琴声模模糊糊飘来,顾熙之顺着声音向玻璃窗外望去,这一眼望去微微发怔。
冬日阳光稀薄,如絮如绒的层云万里叠回,黛色青山绕水横落,位于音乐厅后的景观区林木稀落,大片的枯枝让冬季变得灰暗,只有一片片梅花为冷清的空间增加一抹桃夭之色。
美丽的女人面向湖面坐在花架下的黑色钢琴前,长到曳地的白色礼服像绽放的木槿,缓慢忧伤的c小调将阳光撕出裂缝,她背向音乐厅,脊背依然笔直,却比从前任何一次更显清隽优雅。
哪怕没有看见她的容颜,那永远挺直的脊背也仿佛标签般充满识别意义。
顾熙之顺着扶梯下楼,踩着泠泠水声向景观区跑去,快要接近她时又忽然一步不敢前迈。
阳光穿透枝桠,光影斑驳了庄严的白色,混淆了满地的花瓣与绽放的裙摆,悲怆奏鸣曲在她指下美丽的几乎失去了违和感,只是重复的第一乐章令人充满压抑与沉重。
顾熙之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两米之距却仿佛隔着沧海桑田。
曲熙之指下的琴声越来越内敛,越来越哀伤。
“我小的时候,我妈告诉我我的祖辈和父亲都是很成功的人,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一言一行稍有失误都可能被媒体抓住不放,甚至被公众口伐笔诛。”
钢琴声映着泠泠流水,粉白色的梅瓣低垂着头随风摇曳。
她声音温柔音色美丽,“五岁时我妈让我学习绘画、乐器、书法、礼仪,她说我生来的环境是完美的,她可以给我最好的衣食、教育和礼仪,她也说我生来的环境是残酷的,因为我生活的环境决定我必须成为一个教养很好的优雅淑女,像周围的同伴一样。”
“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女生大都是像我一样的家境,她们平均年龄不过七八岁,但是她们在西餐厅里吃东西会优雅地把餐布铺在膝盖上,她们吃东西从来不发出声音,面对朋友和陌生人会扬起礼节性的微笑,她们个个是小公主,但她们从来不会高声说话,也不会愤怒发脾气,因为有涵养的标志之一就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们需要被贴上这个标签。”
“我母亲尹珺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因为姐姐天生随性叛逆,曾被奶奶责骂败坏德行,她对幼年的我就更加严苛了一些。”
“我自幼随她安排学习芭蕾,不是为了这门舞蹈,只是为了形体更加优雅漂亮,在她眼里,衣着光鲜的淑女脚下永远要踏着无论会不会磨伤脚的高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处变不惊仪态优雅。”
“她很严格,对于行走站立的姿态从不马虎,对礼仪谈吐更是要求颇高,在她这里,只要有长辈同桌吃饭,无论他们谈天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可以提前离席,在她这里,我应该了解艺术、时装、经济甚至政治,以便面对任何社交,在她这里,不同的酒必须装在不同的酒杯里,端酒杯的姿势和倒酒的方法永远不可以出错。”
“我虽不喜欢她的教育,但周围环境如此,即便有些痛苦,我却也逐渐习惯了这些与我本性无关的模式化礼仪。”
“在她的各种强势教导下,渐渐地我也学会如何站出更优美的姿态,如何发出礼貌而又不失亲和的笑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在第一次交谈中给人留下舒服的印象,有的时候面对一个人人称颂的淑女,我竟觉得像是在和自己相处一样充满了触不到灵魂的虚假。”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是这样端庄得体,直到因为换学校读书接触了更多不同的女生,才发现她们笑起来各有姿态充满人性的情绪。”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有一个校庆会,校方请了很多离校的学生和知名人士,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都在应邀之列,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曾经是校友,那天我妈回来时带了好多照片,照片里有她在演讲的姿态,有她在聊天样子,也有她和老同学的合影,但让我难过的是其中一张她和你们母女合影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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