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凡人真的很烦人。
两人,一个心情复杂任由胳膊被倒腾不作声,另一个皱着眉头状似一脸担忧倒腾得起劲。
除腐肉,清洗,上药。
末了,殊漠还撕了较为干净的里衣包扎伤口。
墨霄看着身边为自己治伤的凡人,幽蓝的眸子闪过些微光芒,“你没听天剑门里边的人说起过我?”
“听过啊,毕竟我还是你师娘,哪能不事先了解一下。”
“那你还……”
“三人成虎,外人所传的不一定是事实,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我只相信我所看到听到的。”轻拉布条打上结,例行叮嘱,“伤口注意别沾着水,明日我再来为你上药。”
听到对方说明日还来,墨霄凝视着殊漠,兽性的眸子带着几分凶性,企图看出一丝人类的虚伪狡诈,可对方眸子里真诚一片。
“你只是白费心思,我什么都不知道。”墨霄将殊漠的反常归结到是天剑门派来软化他的计谋。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将药瓶塞进墨霄手中,“明日我再来看看,若是伤口仍旧不见好,我再去找找其他药材。”
此后,殊漠风雨无阻来为墨霄治伤,虽然墨霄每次都没给殊漠好脸色,殊漠却维持着医者的“仁慈与博爱”。
“自打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我娘……天狼这个族群,我闻所未闻。”伤口结痂,墨霄主动道出了自己的秘密。
“天狼啊,我也没听过。”这话是假的。
作为魔尊兼妖王的殊漠,对天狼这个种族并不陌生。
传闻中上古时期的战斗种族,生下来便拥有大妖的能力天赋。
只可惜,十二万年前那场劫难过后,天狼一族悉数覆灭,血脉断绝。
原来,这世间还存在着最后一只天狼。
虽然只拥有一半血脉。
怪不得天剑门不愿意放人,拥有这么一个战争机器,留着总比毁灭好。
可他现在只是凡人燕醒,凡人身份的他,没听过天狼。
“……”这人真不是来探消息的。
墨霄忽然闹不明白殊漠这般关切的意义了。
“我是妖,你若与我走得太近,会被门人斥为异类。”
“我还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难不成我就不是异类了?”殊漠瞅着墨霄,无所谓道:“我只是来这仙山了却因果报恩的,你跟天剑门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我现在是沈云榭的结契之人,你算是我的弟子,我有义务关心你,就这么简单。”
“你当我是弟子?你这凡人……”墨霄忽地拉过殊漠,凝视着殊漠清澈的双眸,“你我终究不同,你该清楚,我连同门都能痛下杀手。”
“所以呢?你也想杀了我?”殊漠忽然笑出了声,“想骗别人好歹先骗过自己,墨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么?”
“……”
“我每天很闲的。”玩沉默可没用,大不了他天天来骚扰。
殊漠捏准了墨霄的性子。
松开手,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
最终,墨霄还是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前边的起因经过都一样,血脉觉醒失了理性,等到墨霄清醒过来,他二师弟的尸体都凉透了。
天剑门发现墨霄是妖本该就地正|法,以慰二弟子在天之灵,沈云榭突然当众指认出了墨霄的天狼血脉,掌门清虚真人免去墨霄一死,却禁锢了墨霄的自由。
从此,墨霄沦为天剑门对外征战讨伐的杀戮兵器,但凡有何凶险任务,都会让墨霄顶上——反正天狼血脉霸道不会轻易覆灭,即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这些年,墨霄哪有正儿八经修炼过,他这金丹后期是以命换命从修罗道里悟出来的。
殊漠也不单单是在听故事,他抽空在助考手册上查了一下那个悲催的二弟子……显现的是轮回中。
如果墨霄真如传闻中那般凶煞,这二弟子哪来的三魂七魄投胎转世,恐怕事后渣都没剩下——大妖杀人,向来是连同三魂七魄一块儿根除。
“即便失了理智,我相信你也不会对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弟斩尽杀绝。”撑着下颌,殊漠完全一副听故事听入了迷的状态,“说说吧,你之后一定有想法子去救他——但凡有亲友刀剑相向的情节,多半都会有精彩的后续发展,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墨霄微眯着眼,逼视着殊漠。
殊漠满脸期许,很是期待墨霄剧透点别人不知道的底料。
“你想多了,我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没有成千也有上万。”
“你才想多了,如果愣是要算,这些倒应该算到天剑门的头上,哪有不怪罪杀人者而去指摘杀人者所持的刀刃的。”
“刀刃……”
咀嚼着殊漠的话语,墨霄陷入深思。
虽然墨霄最后还是没跟殊漠坦白有关二弟子的后续,但两人却诡异地维持着还算和睦的关系。
往后的日子里,殊漠胆大包天尝试带着墨霄到小筑做客,一开始那些小弟子见了墨霄很是害怕,可来的次数多了,倒也没那么恐惧,有些胆大的小家伙还能拉着墨霄的衣摆,喊上一声大师兄。
墨霄虽然维持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但也就是脾气冷,对待这群小师弟师妹,全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生怕劲头大了磕到碰到。
小孩子大都天真浪漫,兴趣来了哪还顾得上那些交代,墨霄不抗拒,他们便主动亲近一步……
到底,这是他们传闻中年少筑基进而结丹顶厉害的大师兄——扶桑护他们护得紧,当年的事,他们只清楚大师兄犯了错不让亲近,实情为何并不知晓。
扶桑说过,这些弟子都是二弟子殒命过后,他自作主张为沈云榭带入门的,指望着这些新鲜血液能消弭沈云榭的伤痛,哪知……沈云榭见了这些活泼的弟子,更是念起二弟子的好,愈发难受。
扶桑担忧沈云榭迈不过那道坎,便嘱咐小弟子们勤加修行莫去叨扰师尊,小弟子们很听扶桑的话……
入了仙门,却无人指点。
这些小弟子,过得并不比其他山头的弟子风光。
如今师兄师弟打作一片,有前人引路,再好不过。
借着墨霄,殊漠也方便旁敲侧击指点这群小孩儿。
扶桑进门来,便见着墨霄持剑带领着小弟子们修习剑诀,面色一沉。
他坐到殊漠身侧,语气愤愤然,“你喊他来,不怕他吃了这群小崽子?”
“你不是也来了,不怕他吃掉你?”丢进一颗蚕豆,咬得嘎嘣作响。
见着身旁的这个凡人过得这般潇洒,扶桑只觉得他这几日来的纠结竟是庸人自扰。
“反正我劝过了……日后你吃了亏便知道了!”夺过蚕豆,用手圈起来,扶桑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
“哎,我知道了,扶桑仙君。”小孩子家家的。伸出手,揉了揉扶桑的发丝。
扶桑拍开了手,“你这凡人,别老是动手动脚。”
扶桑这关,算是过了。
也不枉他起早贪黑炒了这盘蚕豆。
吃着蚕豆,扶桑望着墨霄与小师弟们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那结,终是解开了。
当年大师兄错手杀了二师兄不假。
可大师兄踏遍东洲深入各处险地为二师弟找齐三魂七魄助其轮回,这份怨恨早就该消了……
二师兄是他喜爱亲近的人,大师兄又何尝不是他尊敬憧憬的。
只是当两份情谊相碰撞,他慌了,不知该如何抉择。
若他轻易原谅了大师兄,二师兄尸骨未寒,又该如何作想……
他只是,绕不出那死胡同。
逝者已矣,留存的人愈发值得珍惜,更何况,大师兄也以他的方式偿还了当年那份罪业……
每一次墨霄一身是伤地回到天剑门,他都会在暗处看着大师兄独自一人回到后山洞窟,无人探望,独自消磨伤痛。
他一次次想要上前,最后一次次却步。
殊漠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他早就该对大师兄说上一句……
“回来吧。”
低下头,扶桑拼命地往嘴里塞蚕豆,掩盖着眸中积蓄的泪水。
一旁的殊漠,假作不知。
小筑中,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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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在天剑门待了些年月,白日里看墨霄教导小弟子,偶尔被扶桑瘪着嘴指点东指点西,殊漠无奈地拒绝,扶桑却说他是个不上进的凡人。沈云榭那边估计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并没有似墨霄才来那次过来撵人。
虽有一开始那些波折,后边的日子还算顺遂。
“沈云榭似乎很少出门呐。” 那些动物小伙伴传回来的信息,沈云榭很少迈出房门……殊漠觉得不可思议。
“师尊平日里除了练剑就是闭关,别说是你,掌门真人都不得见师尊的面。”扶桑解答了殊漠的疑惑。
“这样啊。”
原以为依照沈云榭这德行,估计他待到凡人身份寿终正寝也没机会再见……回头他就让沈云榭召了过去。
“燕醒,你于这小筑住得可习惯?”沈云榭端坐高位,这般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