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他之前问了独孤寂。跟他保证倘若他觉得伤心难过、想要远离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辈子不见江盎和玉倾国,他马上就收拾行李陪他走。
但独孤寂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给他些时日,他还是愿意跟这些人坐下来好好聊聊的。
毕竟,当年的事,郁沉影,还有其他迷惑。许多他想要知道,独孤寂更想知道。
此刻,他正将人半抱在怀中,一只手覆着独孤寂的眼睛。
纵然有唐门门主妙手回春,残废多年的双膝看着也是血肉模糊的叫人心疼。
好在唐门有秘传的麻醉汤药。之前听华小珍说,她给他治腿时他只能生受,痛得软木都咬断了好几块。
又不知道在他没守着他时,他又有多少次比这更痛更苦的事情,需要自己苦挨。
“独孤前辈,疼不疼?我给你讲个故事,或者叫姜总给你唱首歌听好不好?”
独孤寂半睡半醒,有什么东西被送到口边,融进来一片清甜。
是糖。
他想笑,又没力气。又不是小孩子了,扎针还要吃糖的?
随即却眼眶一热,侧了侧身,生怕覆着他双眼的那人会发觉。
别人视他如草芥,他却待他如珍宝。什么时候都想着、顾着,便是这一点点小苦也舍不得他吃。
……
唐谨言说,这腿要前后治四次,大约需卧床半个月时间。每次医后需要彻夜热敷。
于是当夜唐深一夜没睡,深更半夜端着一盆滚水走过院落,忽见一抹白色女子身影,吓得他差点烫着自己。
“唐编,鬼!有鬼啊!”姜慎行抖抖抖。
那“女鬼”回过头,月下赫然却是玉倾国肤色柔白、艳丽绝伦的倩影。
【原来是你婆婆啊。】
“唐公子。”那女子莲步轻移,婷婷袅袅飘了过来。
“宫夫人?您怎么这么晚还……啊,您莫要担心,独孤前辈他无妨……”
然而玉倾国却并非来问独孤寂好坏。
她微微蹙眉,美目仔仔细细打量着唐深,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寻得些许端倪,半晌,却摇头叹了口气。
“你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
“……”
“唐公子,你娘,是不是叫做秦素婉?”
“……”呃。
这问题!还真难倒唐深了!向姜慎行投去求助的目光,姜慎行也耸了耸肩。唐风流的老婆闺名叫什么?这种细节书上没写过吧!
急中生智,唐深只得答非所问:“宫夫人,我娘亲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而已……若论美貌远,着实跟您望尘莫及!”
玉倾国微微垂眸:“她是生得不过中人之姿。可是,必有我远远不及的妙处,不然他最后又怎会只给了她名分?”
这话语在瑟瑟夜风一阵恨恨生寒,竟像是满含切齿幽怨。
唐深很是不解——大姐!你、你啥意思?
你左拥一个夫君、右抱一个堡主,还有两个大帅哥整天殷勤顺带两个不错的儿子你还不满意?还一心想着那唐风流呢?!
姜慎行:“宫夫人,那个……天王盖地虎?”
玉倾国明眸一转,迷惑不解。
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女尊世界的穿越女啊!但是土著女只要长得美,在这种一夫多妻的种马世界,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么?
“你们放开我!”
突然间,一个并不陌生的少女的声音,隔着院子忽然传进唐深耳中。
“什么后院不能进?快放手!师父!我找我师父!师父!执剑长老!沐萱知道您在这!您快出来见沐萱啊!”
“阿熠他有大难了!师父师父,您一定救救阿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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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月姑娘再临!不是支线~咸蛋新文说好十月开~
咱们十一先慢悠悠放粗来一点~作为小点心次次看好不好?
比这个剧情轻松多惹!不费脑,没阴谋,各种放飞。
第40章 40 教主不易做
幽幽祭坛, 青火缭绕。
前枫叶山庄玄火宗主钱千斗一袭灰衣, 灰衣于殿下拱手。
一双烫金牛皮靴斜坐在红黑龙纹铁座上的, 是一名散编着栗子色头发,高眉深目、骨骼立体的异域男子。在他身旁,还垂首立侍着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的朱衣人。
“殿下,老臣已经查清楚了, 确实是魔教苍寒堡收留了宫亦飞一家!”
“苍寒堡?呵……敢藏匿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之人,胆子还真够肥。”
被称作“殿下”的异域男子勾起唇角,笑得一张帅脸狰狞邪魅, 目光飘向远方。
“我还记得他。当年那个嚣张自大、跟我作对, 最后自取灭亡的江盎。不过,那鬼地方不是早在二十前就被风流给一锅端平了?难道是我年纪渐长记错了?”
“殿下没有记错。如今的堡主江庭赭, 正当年是那江盎的余孽儿子!”
“哦?风流明明跟我说过,他把整座苍寒堡灭了门,怎么却偏偏漏掉了个儿子没提?”
“殿下, 事情远不止如此!”钱千斗拱手道, “蹊跷之处是前日苍寒堡大婚,那江庭赭他……他竟跟唐门门主唐谨言成了亲!”
异域男子坐起身来:“……风流家的那个谨言?”
“是!而且那唐谨言自从与江庭赭大婚之后, 便将苍寒堡整个儿改头换面,写作了唐门。并私底下开始拿钱招兵买马扩张势力。短短半个月而已, 分舵遍布整个幽州,几乎是一夕势大。长此以往,老臣恐怕……”
烛火微明,异域男子眼中闪过点点幽光。
“秦长老觉得, 唐谨言这么做,会不会是唐风流的授意?”
钱千斗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可是,若是唐门主有了异心,素婉小姐那边不可能没有消息过来。”
“这倒也是,”那异域男子闭目冥想了片刻,又喃喃道,“唐谨言……呵,他这些年里,他好像一直在刺探一些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看在他是风流儿子的份上,我才一直没有动他。但仅是不同往日,你回头马上给素婉去一封信,告诉她好好管管她跟唐风流的儿子!真敢与我为敌,便是我族血脉,遇上了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挥袖站起身来。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地牢看看阿熠,看看他有没有回心转意。”
钱千斗闻言,忽然跪拜在地:“殿下赎罪,只怪老臣没用、管教无方!老夫前日已将全盘计划向小殿下和盘托出,却没想到小殿下却还是一意孤行、油盐不进!老夫之前还试过想要控尸那时兰去引诱小殿下,却也被小殿下一眼看穿,唉……”
男子皱眉问他:“钱老你可曾跟阿熠好好说过,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待逆了天道之时,他的那个小师妹便也能复活?”
“殿下,老臣说了!”
“那你可曾好好同阿熠说,到时候他的心上人并非只能如这般行尸走肉,而是真的可以回魂?!”
“都说了!但小殿下自打听闻咱们需在那盐海城外再屠三城,用人魂魄去祭不老寒潭、百步天阶和紫玉幽冥阵,他、他便说什么也不肯——小殿下说,不能为了换回我远辽大业,便去屠杀无辜之人!”
异域男子眼中寒光一闪:“简直可笑!区区三城百姓,最多不过万人而已,我远辽子民却有十万之多!万人能换十万,我数十年四海寻法逆天这分明是救人,阿熠他怎会想不明白!”
钱一升摇了摇头,跪在地上抹起了纵横老泪。
“钱老也莫太伤心,这不怪你,”异域男子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该早早把阿熠叫回身边,别叫他被那群所谓江湖正道的什么‘仁义礼智’的浑话弄坏了头脑。”
“如今晚了。也罢,若是那逆子始终不肯听话,大不了我们便像打那宫家一样,找个由头再把枫叶山庄打下来就是。也未必一定要用到他这个掌门。”
“只是……阿熠他到时若还是执迷不悟、跟我们作对,我便也不能对他手软!刚好他纯阳之体、又修炼了神功天体诀。拿他去祭天,想必天道也该对我们多宽宥一分。”
“殿下万万不可啊!”钱千斗闻言大惊失色,“老臣再去劝劝!小殿下他、他毕竟是您唯一的骨肉!”
“天地不仁,降下天火毁我远辽,国已不在,血脉又有何用?我秦琅此生,只为复我远辽!便是我秦家落得家门凋敝、血脉无存,为我子民又有何妨!”
“……”
“三十年了……已经不能回头。”
“事已至此。谁要挡我,我便不容谁,就算是阿熠也一样!”
秦琅说罢,在烛火幽暗的大殿上微微闭目。
时光回转,仿佛回到原本的家,看到无边大漠,一时间更想起很多人。当年那不肯交出幽澜王墓的宝藏的郁家,跟他作对的药神谷、苍寒堡……
如今,许多当年炙手可热的高门大派,都已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大夏皇帝都被他骗到自尽碧台。那个什么玲珑心肝的王爷、什么战无不胜的镇远大将军,也一概抄家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