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满身血污看不清模样,但四肢修长,远比他们身边的那个少年结实。
……
唐深想起独孤寂说过,在这紫玉幽冥阵中,人们能看到“过去”,也能看到“将来”。
可是,将来?
但“将来”按道理……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啊!
因为就算死,《渡血剑》死的也只能是男二良宵。如果连宫渡都死了,那这本书的整个世界不就彻底崩塌了?无论是衍生游戏也好,同人小说也好,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颠覆。
“呵,呵呵,又失败了么……”
几声低低饮泣,呢喃自顾自地传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不行?为什么无论多少次……都始终还是不行?”
良宵抬起了头。
明明还在落泪,却诡异地笑了起来,低哑的质问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神经质。
他伸出一只手,一只小小的青铜古镜漂浮在面前。
“……昆仑镜,我要重来一次。”
“听到没有!我说我还要再重来一次!”
古镜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良宵却根本不管,一把抓过那镜子:“重头来过!我就是还再度重来!谁都阻不了我!”
那根本就不再是众人所知的温柔寡言的小美人。
一向清冷的眼中,闪耀着如火的凄然疯狂。
“再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再一次不行就还来一次!便是要我轮回一百遍一千遍,舍了这仙身折了全部修为,灵魂齑粉永世不得翻身,也一定要替师兄逆天改命!”
“我……决不放弃。”
“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骤然灯灭般的黑暗,宫渡良宵的幻影消失了。
……
但唐深却整个儿懵了,心脏咚咚直跳,半天静不下来。
刚才……那是什么啊?
是什么意思?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剧情啊?
可还未曾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下一秒,幽幽黑暗中蓝色鬼火再度一飘,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广袖红衣小男孩。
“略言你看,那是不是你?”
我?
唐深皱眉细细看去,那孩子还真的生着一张和自己挺像的小脸。
“爹爹、娘亲!”
只见他颠颠向一对男女跑去。那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清冷寡淡,除却一身古装,长得竟确实和唐深三次元的亲爸妈一模一样!
“啊~谨言,你回来啦?”
那对男女没有一个正眼看那孩子。只双双笑吟吟望着从另一侧院落走进来的男子。
唐门门主唐谨言作为作者大母神的偏宠亲儿子,素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所以建模格外无懈可击地精致,柔光程度直接300%,笑起来更是风流倜傥、轩朗动人。
他一进院子,就莫名响起几声古筝,就连背后的桃花树,都没来由地吹来一阵暖风,花瓣缓缓而落,他的一头黑发飘荡在风中。
“爹,娘。”他拱手。
“听江湖上说,谨言你替凌微楼解决了大患,楼主对你赞赏有加呢!”
“谨言累了吧?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爹爹,娘亲~”小小的唐略言拽了几下父母的衣摆,却仍旧没人理他。
……
艹,唐深看得心里一颤。
大母神算你牛X,你还真用了这样的设定啊?!
……
记得那是去年春节,唐深连着好几晚在微信上缠着大母神扯淡,最后大母神无奈问了他一句:“唐编,大过年的,你都不用陪着家里人吃饭、看电视、走亲戚的啊?”
“我没有回家。”
“啊?难道唐编你良心大大的不好,沉迷于魔都的纸醉金迷,不顾家中空巢老人?”
“……”
唐深本来也没想解释。
毕竟……虽然同大母神经常聊天,却也只是闲扯,并没有熟到可以讲家里面的那些事的地步。
可恰好那时候,窗外烟花鞭炮放了起来。连带着男人女人和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响彻空荡荡的楼宇。
听起来……一定是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
出租屋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魔都没有暖气,因而空气异常寒冷,桌上摆着一碗刚吃完的泡面。租住在隔壁的按摩小哥回家过年去了,一星期后才会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唐深突然就觉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似的,有点矫情地悲从中来。
手指不听使唤,缓缓敲下了一行字。
“我家不止我一个,我爸妈他们……有那一个在身边就足够了。”
隔了几分钟,大母神回复:
“好梗。”
“……”
“嗯~唐门夫妇只宠爱长子唐谨言,习惯性无视次子。这样一来就能自圆其说了——怪不得好好的唐门二少却不待在巴蜀,年纪轻轻就一个人跑到中原,还眼光奇葩地喜欢反派大魔头。”
“在家被一个人设无敌的哥哥从小碾压到大,想必也是不太好受的吧。所以心理扭曲也挺正常的……”
……
“略言,略言?”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那人的手还暖暖地握在手中,独孤寂试着叫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大魔头认真地思考着——要不要用唐门那边的习俗“抱抱就好”来安慰他一下?
……
眼前一幕,便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也分明看得出来唐门那对父母有多偏心。略言他……肯定不太好受。
独孤寂曾经当过师父最偏宠的徒儿,受尽艳羡的同时偶尔也会被怨嫉的目光烈烈盯着。后来,师父不在了,他亦尝过受尽白眼,被不闻不问的滋味。
像这种事情,同门之间已够叫人寒心。
若换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又该多难过、多不甘心呢?
他想着略言平日里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本以为他身为唐门嫡子,从小该是极尽宠爱开开心心的,却没想到……竟也受过这种委屈。
正想着,冷不防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幽怨,真切无比地在耳边响起。
“……师兄。”
独孤寂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去。
那是时兰的声音。
果然,黑暗中,刚才的唐门几人已不见了,却再度出现了三两个熟悉的身影。
……
那一声“师兄”,却并不是在叫他。
“师兄,她是谁?”
十几岁的少年秦熠对面,少女月沐萱正笑眯眯摆弄着她的月脉弯刀。
而在秦熠的身侧,正紧紧贴着一名白肤秀丽、水蓝衣衫的十二三岁少女。
“你问我是谁?沐萱才要问你是谁呢!你干什么~抓着阿熠的胳膊不放呀?”
着实月沐萱的压迫感太强,白皙少女不禁往秦熠背后缩了缩:“秦师兄,她、她到底是谁?如何会唤你作阿熠?”
“啊~我知道了,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小师妹时兰啦?”
月沐萱背着手臂,凑过去皱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女一番:“阿熠你平日总说她百般好,沐萱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呵呵,不过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嘛!”
她说这番话时,星眸闪着奕奕自信的光彩。
比起时兰,她虽无那般肌肤胜雪,却胜在眼睛更大、微笑更甜、腰肢更纤细,躬下的身子更是让一对饱满白兔呼之欲出,颇有骄傲的资本。
呜……时兰又气又羞,脸上一红,那魔教女子则“嘻嘻”一笑。
“算啦,沐萱今天就先走了。不过,阿熠你可不要忘了同沐萱之间的约定哟~”
说罢,却突然蝴蝶一般转身飞了回来,在秦熠脸侧偷亲了一下:“嘿嘿,这下阿熠要好一阵子都不会忘了沐萱了~”
“呜!”时兰登时目中带雾,撒开秦熠转身就跑。
“不是的师妹!你刚才也瞧见了!事出突然,我未及避开罢了!”
“照这样说,刚才若是她要偷袭你呢?师兄还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不设防备罢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逐渐到了近处,少女却突然直直停在了独孤寂面前:“独孤师兄,你管管阿熠他呀!他又欺负兰儿!”
她就那样望着他。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真正的时兰正在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回答。
一旁唐深的吃惊不比独孤寂少,甚至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戳了戳那虚空,才松了口气。
若是像之前宫渡良宵或唐门那样的倒还罢了。
明明只是幻影,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次比一次真实?
余光中,忽见身侧一根木枝丫缓缓伸过来。
那枝丫逐渐发芽打苞,结出了一串串红彤彤的鬼灯笼。很快整片黑暗中,都密密麻麻的覆满了红彤彤的花儿。
……
场景出现了切换,变成了毒蚕教的小院,红彤彤森森然的,到处开满了鬼魅的鬼灯笼花。
回转视线后,时兰已然不再是之前小女孩的模样。
她长大了不少,十六七岁,亭亭玉立。
望向独孤寂的眼神亦不是刚才那般单纯稚嫩带着娇嗔,而是含怒带怨,噙着泪水。
“师兄,秦师兄他……人在你这里对不对?”
不……
唐深愣了愣,骤然一身冷汗。
他记得这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