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辰裴带大军杀回来,临关必定势弱,而临关若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先生之虑亦是朕所担心的,是以朕正考虑着,该从十五军先锋军中,抽调多少人马过去。”
“如此一来,岂不正中了辰尚之下怀?”
“然而,朕若不出此下策,一旦辰裴倒戈相向,北烨岂不是不保?”
话到这里,江诀停顿片刻,望向殷尘,幽幽说道:“如今看来,谁为鱼肉,谁为刀俎,都是未知之数。朕亦非嗜杀之人,先生可明白?”
殷尘一脸正容地点了点头,他从来都崇尚仁德治国。事到如今,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根本容不得任何心软退让。
江诀见对方已经将他的解释听进去了,从御座上起身走过去,伸手将殷尘扶起来,淡笑着说道:“先生今日既然肯来见朕,便是给朕解释的机会,看来朕果然是找对人了。”
“是在下考虑不周,真是惭愧之极!陛下有容人之量,亦是在下等为人臣的福分!”
殷尘再次朝江诀躬身行了一礼,继而直起身子,说道:“照如今的形势看来,陛下不得不早做准备,以防有变。”
“留国大军已集结赶往临关,西平却无任何动静,着实让朕忧心。”
殷尘点了点头,“陛下有否想过,为何留国只往临关增兵,却未曾增派一兵一卒前往其通向西平的关口盘龙踞?”
江诀脑中精光一闪,一脸惊诧地望向殷尘,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殷尘点了点头,指着盘龙踞的手移至临关处,一脸肃容地说道:“既然西平至今都无任何动静,而留国又将所有的兵力都屯在了临关,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西留二国已结成城下之盟。”
江诀冷声一笑,说道:“莫非只有朕的北烨对他留国有心,尹谦会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这一点,在下亦想不明白。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替陛下解惑?”
江诀经殷尘一提点,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说柳雯?”
“正是!”
殷尘赞同地点了点头,想了片刻,问道:“只不过,此次抽调援军一事非同小可,陛下欲派何人带兵赶赴前线?”
殷尘想了片刻,终究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
江诀朝他望过来,挑眉问道:“以先生之意,何人堪当重任?”
殷尘哗地一把将折扇打开,幽幽开口说道:“以在下拙见,此人非殿下莫属。”
江诀仿佛早料到对方会有如此一说,不点头也不摇头,问道:“为何?”
殷尘稍一正容,开口说道:“殿下若想在军中站稳脚跟,势必得有军功在身,此次对留一战,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此为一;陛下既然已将帅印交予殿下,于殿下而言,从今往后,浴血沙场便在所难免,而此次对留一战,敌军并非十一国中骁勇善战之国,不妨将其作为殿下积累沙场经验的好时机,此为二;这最后一点,亦是最重要的,殿下若能在此战中收服这十五万先锋军,那么他日即便有何变数,有十五万兵马在手,亦可有所保障,待他朝太子殿下继任大统,此十五万大军,必然能成为其嫡系之一。”
殷尘这么一说,其实说得句句在理,但江诀并没有点头。
如今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但李然毕竟才刚接任先锋军统帅一职不久,眼下贸贸然派他奔赴前线,江诀私心里当然是不放心的。
万一对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在京师可谓鞭长莫及,是以到时候再后悔,恐怕亦晚矣。
殷尘自然明白江诀的这份心思,便岔开了话题。
他二人将其余的事宜商量完毕,殷尘便起身告退了。
谁也未曾料到,这位曾经落魄之极的男子,有朝一日竟能权倾朝野,并辅佐两代帝王,可谓北烨统一十一国的最大功臣!
眼下,此人在经历了长久的迷茫后,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踏上了追随这位千古一帝逐鹿天下的征途。
而此时此刻,距离北烨统一十一国,还为时尚早。
[北烨城郊先锋营]
在林瓒的引领下,李然一行人来到了骠骑营的训练场。
骠骑营之于三军,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方面,他们负责刺探敌情,另一方面,一旦上了战场,他们亦要一马当先地冲在前方杀敌。
而骠骑营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战马的优劣。
当然,将士们骑射之术之优劣,亦非常关键。
李然见这些个骠骑营的精英干将们,正一个个以百步穿杨之势在校场上操练着,笑着说道:“林瓒,你的手下这么厉害,哪里还需要我指点?”
“统帅谬赞!虽说他们如今都能百发百中,但一旦上了战马,却必定无如此高的命中率。”
这么说着,林瓒便朝身旁的两员小将使了个眼色,继而就见二人朝下面高喊一声,接着校场中的几百名将士便齐齐上了马,随着一阵箭矢破风之声响起,李然往靶上看过去,果然跟林瓒说得没差。
之前这几百名将士还能环环正中红心,上了马之后却显然差得远了,能正中靶心的几率已经降到了一半左右。
当然,这还只是在毫无争斗的情况之下。
要知道,战场之上,本就一片混乱,但凡有一丝干扰,都会大大影响命中率。
这么看来,林瓒的这个所谓指点,果然是让人为难啊?
要说箭术,李然根本是一窍不通。
奥运会上,看各国选手比赛是一码事,真要真刀实枪地干,他可就没辙了。
要说比射击,他还在行一些。
李然沉思片刻,见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就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骠骑营的这个问题,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既然这样,王将军有提到过什么改进的办法吗?”
“上将军只让我等勤加练习箭术,但纵然如此,依旧没有多少成效,更不用提上阵杀敌了。”
“即便平时箭术再高,一旦上了马,准确性也会大打折扣,这很正常。”
“折扣?”
“就是降低的意思。”
“诚如统帅所言,确实如此!纵使属下等已经为此事费劲心思,但却一直苦无良策,且收效颇微。”
李然一手摩挲着下巴,脑中将此事颠来倒去地想了个来回。
骑在马上射箭,由于受马匹颠簸的缘故,出手的那一刻,只要有一毫米的偏移,一旦到了靶上,就是几环的差距。
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骑射的弊端之一,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估计也想不出什么良策。
李然在一旁深思着,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众人见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良策,都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林瓒此举到底是有些为难李然了。
他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哪里懂带兵打仗这些东西。
“骑射之时,需拉弓搭箭,是以两手缺一不可。如此一来,再无第三只手可腾出来拴住马缰。一旦稍有颠簸,便会失了准头。但马上作战,颠簸本就在所难免,更何况战场之上,混战一片,纵然弓箭手前一刻还在搭弓,后一刻也有可能会被敌人砍下马来。如此一来,每逢作战,清点死伤人数时,骠骑营向来是最多的。”
沈泽在一旁低声感叹,李然却在考虑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三只手的问题。
人当然没有第三只手,但是如果可以省下一只手来,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么想着,李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这个年代,当然还没有手枪这种武器,但是如果利用枪的原理,制造出一种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发射弓箭的武器,不就可以省下一只手了?
其实他想的这个东西,正是秦国统一六国时用到的先进武器之一——弓弩!
当然,李然是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枪的原理运用到弓箭上来。
“林将军,你这个问题,我一时半刻也不能打保票一定能解决。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希望你给我几天时间,等想好之后,我再跟你讨论,你看怎么样?”
“一切听凭统帅吩咐!”
林瓒见对方说得一脸成竹在胸,一时倒有些惊讶。
其实就骠骑营之弱势,他并没有多期望对方能提出如何高明的计策,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此人,看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如今看来,这位新任统帅的能耐,似乎已经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但瞧他方才的应对之态,别的不用多说,至少可以看出,此人纵使面对困难,亦能保持最起码的冷静和沉着。
而这一点,对一位统帅来说,是尤为重要的。
骠骑营一行后,众人便各就各位地散开了,李然则带着廖卫和沈泽回到了主营帐。
沈泽见李然脸上一副心思深重的样子,开口宽慰道:“统帅不必操心,骠骑营的这一弱势由来已久,并非一朝半日便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