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祝闭上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每次一做那个梦,他感觉心里好像坠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要将他的心一起坠到无底的深渊里去。
钱教授毫不留情地猛地给了他一肘子,嘴里嘟囔着:“老高,你可给我振作点,现在可不是颓废的时候。你那个尼戈拉塔症还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呢!”
这一下快准狠地戳在了高修祝的肋骨上,瞬间就把他惆怅的情绪完全打散。高修祝捂住肋骨,疼得呲牙咧嘴,简直想跳起来打他。
他怒喝道:“你下手能不能知道点轻重!”
钱教授嘿嘿笑着,毫无反省之意,高修祝更生气了。他现在就想跟眼前这胖子干一仗,把今天的郁气完全发泄出去。
“梆,梆,梆。”门被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后探出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来。
“钱教授。”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看两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幼稚地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掌的打闹,也没露出什么三观碎裂的表情。
她是钱教授的副手,跟着他三年了。刚来的时候看到这种场面还着急得不行,想上去劝架,后来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怎么了,小沈?”钱教授避开高修祝挥来的拳头,给副手分出了一点关注。
“就是,就是……”小沈抱着文件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
钱教授这时候真的有些奇怪了。他对这个副手还算了解,虽然长相软萌,但是做事却很干净利落的,今天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还是头一遭。
“到底怎么了?”他生生受了高修祝玩笑似的一拳,示意他到此为止,两人扯平。高修祝也见好就收,直直地看着那小姑娘,他其实也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嘿。”小沈挤进门来,仔细把门关好,才转过身来,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教授,我发现了一件奇事!”
钱教授挺无语,他本来以为小姑娘挺稳重的,没想到还有这么跳脱的时候。
他开口:“你说说。”
小沈却不直说,而是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他,强抑住兴奋道:“您看!”
钱教授将文件夹打开,高修祝于是也把头探了过去,两人头对头盯着文件一阵沉默,半晌之后才异口同声地齐齐发出一声惊叹:“咦――?”
钱教授抬起头来看着明显在傻乐的小沈,问她:“这份数据是哪来的?”
“您忘啦!这就是那天庭中校让我们上门取样得出的数据呀!”
钱教授摸了摸下巴,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那好像是一个星期之前?还是更早?庭成岩给他打电话,说想要借他的研究室检测一下他侄子的血统。他当时就想回绝,检测血统的医院那么多,非要占用他研究室的资源?说出去也显得他研究室掉价。再说,要是开了他这一个先河,以后再有人来找他,他怎么拒绝?到时候他该怎么作研究?干脆就专门给人检测血统好了。
但是庭成岩拿他俩的交情来说事,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子,已经被外面的医院坑害了一回了,实在信不过他们。又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高帽,非说只有让他检测他才放心。钱教授被嬉皮赖脸的小子磨得没法,只得答应了下来。后来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他副手负责,他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完全把它丢到脑后了。
如今拿到这一份报告,他才把它想起来。
“这个数据……可靠吗?”
钱教授迟疑地看向小沈,不怪他如此慎重,实在是他有点不敢置信。如果这份数据是真的,那可能真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已经做了三次实验,数据也已经检查了五遍了!我还让吴师兄帮我看过了,他也说没问题!”小沈回答。
“……”
兹事体大,钱教授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高修祝明白他的心思,劝说到:“你如果不放心,就自己再检测一次呗,我陪你看着。”
钱教授缓缓点头。
确实,这时候只有他自己亲自经手才能放心。
他警告小沈:“这件事在没定论之前,你绝对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钱教授平时跟个弥勒佛似的,脸上见天带着笑,任谁也觉得他和蔼可亲,此时拉下脸来,却也威慑力十足。
小沈被他吓了一跳,连连点头,又听见他问:“你说吴震也看过这份数据了?”
小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师兄看到的是我拆分过的数据,总的数据和之后的分析对比我都没有给他看。”
能在实验室立足,谁也不是纯种傻白甜,小沈还是很有戒心的。
钱教授拧了拧眉毛,有点不放心,高修祝推了推他,“他是专攻化学分子的,不一定懂这遗传基因的事儿,大不了我帮你盯着他得了。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个。”
钱教授点了点头,三人去了他的研究室,一直做实验到凌晨三点,等结果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对小沈说:“给庭成岩打电话吧。”
不管怎么说,他是当事人的家属,比谁都有资格先知道这件事。
雾城,临江大桥。
“啊――!”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茜茜,茜茜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求你了!”
徐茜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扯了起来,原本还算俊俏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满脸青紫、肿似猪头。
徐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骂道:“呸!敢做不敢当的龟儿子!你还有脸跟我求情?”
这人被她抓住劈腿还想狡辩,证据确凿之后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男人都是有需求的,他只是在逢场作戏,让她多多包容……
徐茜什么也没说,冷笑一声之后就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家学渊源,她可是从小练过的,这个文弱男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了个满脸开花。他的姘头见势不好,也没啥跟他共患难的心思,早就溜之大吉了。
徐茜也不跟她多计较,只是揪住了这渣男,把他一路拎到了临江大桥。
“你听着,你今天自己从这跳下去,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否则我就把你和那小三的照片发到你单位,让你身败名裂。”
听到这,渣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他没想到徐茜能这么狠,做得这么绝。
她拍的那照片实在不堪入目,一旦寄到他单位他整个人都会名声扫地,他自然不愿意这样。可让他跳进江里……先不说他是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这么冷的天气,跳下去不久就会凉透气儿,冻个半死都是轻的,要是落下什么病根……
徐茜实在受不了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儿,既然他不选,那她就替他选!
“扑通”一声,江面溅起了好大一朵水花,那渣男在水里扑腾着,大叫救命。
“我已经帮你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你就好好享受吧!”
徐茜转身离开,正好这时电话打了进来,频幕上硕大的“蒋朋”两个字映入眼帘。
徐茜接起来:“喂,表哥?”
第41章 第四十一颗樱桃
“……”
庭成岩结束了与钱教授的通话,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庭蕤居然是早已绝种的玉爪海东青?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他再三追问了几次, 知道钱教授开始不耐烦,他才停止了这无意义的问话。
他现在实在说不清心里涌动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确实是狂喜, 然而那一阵冲昏头脑的狂热过去之后, 他却是感到了深深的茫然,疑惑,以及担忧。
兽人的血统大多是有迹可循,要不就继承父亲那一系, 要不就继承母亲那一系, 总归不会超出了这个去。有时候血统与父母不同也不需要惊讶,只要再向上追溯几辈,保证能找到同源出处。
早期兽人还有异族不婚的观念,生出来的后代自然是种族相同的兽人。那时候血统检测技术还不发达,更不流行,很多兽人都是蜕变期过了才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的血统,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后来随着帝国的建立, 兽人的三次种族大融合发生,异族通婚越来越普遍, 生出来的小兽人血统也越来越不好判断。血统检测也是因此找到了发展的时机, 慢慢成立了专门的机构,培育了一批专业医生,各大医院都设立了专门的科室,小兽人在十岁之前要做血统检测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家长们都普遍认为要首先确定了孩子的种族, 才好给他们规划人生路线,要不然如果自家孩子是小白兔,家长不知道却让他参军,跟一群猛兽并肩作战……想想也挺一言难尽的。
庭蕤是在八岁的时候,在庭家控股的一家私立医院做的检测。当年庭雪阳、庭征鸣、庭成岩这三兄弟都是在这里做的检测,从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为什么到了庭蕤这里,居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不过那时也正值多事之秋,关素素去世,姚芊芊上位,那场事故,庭蕤生病……
那份检测报告隔了三个多月才送到庭征鸣的手中,彼时庭成岩正被派去执行任务,回来时才知道庭征铭为此大发雷霆,从此对庭蕤态度更加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