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本就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虞清溪猛然间朝院外一处暗里望去。没多久,一只黑灰色小蝙蝠扑扇着皮翼悄声而来,见着人也不躲避,直接倒挂到面门前的窗棱上。
虞清溪:“……”他的存在感又降低了?
他侧身朝里看了一下,春雨还在铺床榻,再看外头守夜的也是没有注意到这儿,这才又好奇地研究这只蝙蝠。这年头蝙蝠不钻缝隙,改挂窗棱了?屋里掌着灯,丝毫不暗,虞清溪很快发现这只蝙蝠的后肢上绕着一圈东西。
虞清溪屏息一忽,瞬间出手抓住这蝙蝠,意外地发现这蝙蝠本就没打算逃,还配合地将绕有东西的爪子探了出来。
虞清溪:“……”这蝙蝠是怎么驯服的?
春雨铺床应当是很快就会出来,虞清溪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将那一圈东西取下来,刚一放松,那小蝙蝠便从他掌中爬出,抖了抖皮翼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那一圈东西是很薄很薄的纸卷,虞清溪很小心展开才不至于弄坏。可是,他正反都细细看了一遭,上面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想错了,这蝙蝠不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他皱眉沉吟着,指腹不自觉地碾了碾纸张,然后随手夹进方才看的话本里。若真是传递消息的,他倒是要担心了。这消息不管是传给三少爷还是他自己,都是件麻烦事。虞清溪想起上一世他在庄子里被斩杀皆焚烧,联系现下,他不禁怀疑与这蝙蝠之后的人或事是否有联系。
“三少夫人,”春雨轻声走来,“小榻已铺好。”
“嗯,”虞清溪点头,“你下去休息吧,外面留一个守夜就够了。”
“是。”春雨应下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我其他文的人,估计能猜出来了
第6章 迷离
半夜里,任桑榆半梦半醒之间伸手并未触及到人,便模模糊糊地醒来。屋里留了一盏昏昏黄黄的小灯,借着那微弱的光才看到虞清溪正睡在小榻上。
任桑榆皱着眉起身,轻手轻脚地站到小榻边上望着他。此人好似睡得并不好,眉头紧紧锁着,唇抿得很紧,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薄被。看样子是做噩梦了。任桑榆伸出手,正想摇醒虞清溪,却是被他准确地抓住手腕压下。
“清溪?”任桑榆看着那人很快睁开眼。
虞清溪见是他,才缓缓放开手,眼睑紧闭了一会儿才又睁开:“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似娇气了许多,一点点热度就睡得这么沉,连有人站在他身边都没察觉出来。
“做噩梦了?”任桑榆并未回答他的话,自清溪刚睁开的那一瞬,他竟然从中看到了柔弱?
“哦……嗯……”虞清溪不欲多说,轻轻带过。
任桑榆在虞清溪偏脸之间,才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梦到了什么?他拿棉布帕给清溪拭汗。
虞清溪微微有些发懵,茫然只存在一瞬间,立马按下他的手:“没事的,我去换件衣裳。”
“你在起热?”任桑榆感受他手上的热度。
虞清溪避不过,才道:“睡得太热而已。”
“不对,你白日里都在起热!”任桑榆想起白日里他隔着布料的手指触感,也是热热的,便要出去喊奴仆,“得喊大夫来看看!”
“真的不用,”虞清溪拉住他,“这点子小病不打紧的,两三日便好了,哪用得上看大夫。”他见桑榆还要说些什么,便淡淡一笑,“我保证,明后日总能好了。”
“少爷,少夫人?”外头守夜人听到声响,便低低喊了一句。
“没事。”虞清溪道。
外头便不再有声响。
虞清溪看着任桑榆不动,便无奈道:“深更半夜的,夫君赶紧睡吧,我换件衣裳。”
“你睡床上来。”任桑榆妥协。
“好吧。”虞清溪道,“夫君若不赶紧睡,明早精神可就不好了,到时候父亲母亲可是会怪罪清溪的。”
任桑榆磨磨蹭蹭地走去床上躺下,却是打定主意要等着清溪。
虞清溪换了干爽的衣裳过来,见任桑榆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无奈地到床边坐下:“夫君病才好,万一过到清溪身上的病气如何是好?”
“没事,”任桑榆拉了他一把,“我感觉好多了。”
虞清溪没办法,只得在任桑榆身边躺下。任桑榆突然觉得圆满了,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任桑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试试虞清溪的额温。
“是不是好多了?”虞清溪斜斜地望着他。
“呃……好似还有点热。”任桑榆反复试了几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他索性将自个儿的额头贴向虞清溪的额头,四目相对,一瞬间失了语。
“咳……”最后还是虞清溪稍稍偏开了视线,让出了距离,“我说了没事的,都习惯了,不出三日总能降下来的。”
“嗯。”任桑榆的心神还在那清亮的眸子里流转。眼见着虞清溪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突然脑子拐了急转,面前这人现下可是他的夫人,有甚不好意思的?他紧随着下床,在虞清溪诧异地转过头来时,飞快地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
“呃……”任桑榆红着脸正欲先他一步离开,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起得太快,有些晕!
虞清溪看着此人“轻薄”他一口,又很快扶额晃了晃身,也是一笑。他扶着任桑榆坐下,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人越来越红的脸:“夫君,以后可不能起这么急了。”那一个“急”字在舌尖流转了一道才出口,面前的人更红了一些。
“嗯嗯……”任桑榆偏开脸面。
“夫君再缓一缓,清溪找春汀来替夫君洗漱。”虞清溪起身往外走去。他虽有心照顾任桑榆,只是不想此人早逝而已,却并不想与他有过多亲热。因冲喜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男人,能有什么感情。任桑榆不喜男人是最好,以后的床/事便能避免,若是真要,以他的手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稍稍冷静之后,虞清溪想,也许任桑榆只是好奇而已。
心思如此一转,在打开门时,虞清溪的脸上依旧是那清清淡淡的神色。
待任桑榆梳洗停当,虞清溪已喝了一盏清水。今日倒是没有在里屋用早膳,两人相携着走去主厅侧厢。任桑榆虽比起昨日已好了许多,可虞清溪还是让他喝了一碗米汤,再用米粥。
米粥一碗,佐蔬菜小炒两碟。吃起来滋味清淡,倒是不错,可任桑榆还是惦记着荤腥。他的视线时不时地在菜碟与虞清溪之间游走,最后被虞清溪看了个正着。
“过几日,”虞清溪无奈了,“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清溪就让厨娘添荤腥。”
任桑榆不好意思道:“喝药喝得嘴里没甚滋味,挺惦记吃肉的。”
“那明日罢,”虞清溪妥协道,“先加点肉糜。”
“好!”任桑榆很快答应道,然后不好意思地埋头喝粥。
用了早膳,虞清溪带着昨日选的礼去相顾苑,任桑榆便要跟去。
“三少爷,三少夫人,坐轿吧。”春雨询问道。相顾苑离这儿有一段距离,她担心三少爷的身子累着了。
任桑榆还没有出过灏瀚苑,倒是有些犹豫,在自个儿家里还要坐轿,实在丢了男子颜面。
“嗯,我们坐轿。”虞清溪拍板,然后走在前头。
任桑榆顿了一下,也只有跟上。他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虞清溪,喊了一声:“清溪!”
“嗯?”虞清溪回头望过来。
任桑榆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在他之前一小步。
虞清溪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想起来,作为夫人是不能走在夫君之前的,他的夫君这是大男子主义爆发了。他看着这人为了比他快一步,走得很是费力,便心下一软放慢了速度,拖着他放慢速度。
轻轿很快便抬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相顾苑。这个时候,妾室还在当家主母任范氏面前伺候,庶子庶女除了先一步离开去问学的也都在,相顾苑主屋里满满当当。任范氏听到奴仆们的通报,便坐不稳了,若不是有一室人在,她都要快步去迎了。
“母亲。”任桑榆站到门口,看了一圈才冲主位上的人喊道。
“母亲。”虞清溪跟随在后,将准备赠给任范氏的礼递了过去,“清溪见这套翡翠头面水色极好,母亲戴着必定好看。”
“快!快!看座!”任范氏看到很久没出灏瀚苑的三儿很是高兴,垂眸打开礼盒,拿了把冠梳细细摩挲,“这色儿都是极好看的!母亲很喜欢。”
庶子庶女们只那么一看,看不出什么明道。站在最后头的姨娘们却是探头探脑地看去。有两个心里捣鼓着,商人习气就是这般俗气,送礼半分文雅都没有!可是,她们眼睛一眨,心里嚎着,好想要那些个俗气的礼!那套头面看着就价值不菲!
“母亲喜欢便好!”任桑榆和虞清溪走去最前的位置。
大哥任长榆和二哥任星榆都已应卯,这上座自然是由得任桑榆坐。
“小叔好,弟妹好。”对面两位妇人微施一礼。
能叫任桑榆小叔的自然是只有两位大嫂了,任桑榆虽一人都不识,可喊声“大嫂”总是不会错。虞清溪因前一世的原因,倒是差不多都认识,也跟在后头喊了一声。虞清溪给两位大嫂备下的礼俱是一方名墨和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名墨是赠兄长的,镯子便是给大嫂们的。至于那三个嫡孙,虞清溪便一视同仁地送了一人一块玉佩,不算名贵,却胜在别致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