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公子,在下姬吟。”
廖云沉摸了摸下巴,这人明明面白无须,却不显得阴柔,反而俊美的很:“姬吟,襄城姬家?”
“正是。”姬吟点点头,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盼望的心情:“家父是皇商,先生可认识?”
“姬如?”
还没等姬吟摇头,后面便有一男子走过来,他与廖云沉两人虽是同样的紫衣,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廖云沉是一块美玉,这男人就是一块邪石。打眼一看这人就是恣意张狂的角色,却又感觉不到他的恶意。
“晏公子!”
姬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着实是有些开心,大概是原本他一个人顶着来自廖允成的压力,觉得自己也许已经处于弱势了,可是现在来了一个晏槐,就有一种压力减轻的感觉。
他的压力确实减轻了,因为晏槐除了和他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作为招呼以外,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冲着廖云沉去的。
“廖先生这样的人物,绝对是有些名声的,可是我怎么没有见过?”晏槐手指滑过杯子,他眼中带着几分兴味,话语话外全是探究。
“在下不过一介普通商人罢了,怎么会认识王爷?”廖云沉却不丝毫隐瞒,他往后杨乐眼靠在椅子上。
他虽然提前使用东西能够帮助自己暂时缓解面部识别障碍,但也仅仅是帮他辨认而已,在他眼中这人依旧是一张过目就忘的脸,只是观这晏槐的面相,是大富大贵的命。
大概是因为看不出来,他也就不看了。
只是在一个对自己样貌一向很自信的人眼中,这兴许就是对他的没兴趣的表现,外加这人一副似乎把一切了若指掌的模样,让他心头的不舒服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公子这是瞧不起晏某人,所以连一个姓名都不愿意如实相告?”
“王爷不必着急,大概再有几日,一切都心如明镜。”廖云沉手指在那杯他没有碰的茶水中点了一下,碧色的液体顺着白皙尖削的指尖滑落,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排水渍。
“我给王爷指副棋路。”
晏槐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移动,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也不晓得是在看桌上的水渍,还是看那人好看的手。
“等着棋路王爷弄清楚了,自然知道廖某人是谁。”
说完这句,他的手指在划过两点条线后,在桌子上面一个交接点点上了最大的水珠,做完这一切,他就带着笑意,转身走出门外,徒留下这两人在仙鹤楼。
这一次的发展都错乱姬吟原本的计划,他看着桌子上面的水渍,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晏槐站起身,突然一手掐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抬头才能看到他微微带着薄怒的神情时,依旧是一脸茫然。
“他是谁!”
男人掐着手中柔软的肌肤越来越用力,一旁侍卫甚至都能看到这少年皮肤上的淤青,但没有任何求情的意思。
“我……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姬吟说的急促,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这下倒是泪眼盈盈,配上这弱柳扶风的身子,别带一种风韵,眉目间晶石楚楚可怜。晏槐在这一刻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兴趣,把手中擦完手的帕子一扔,转过身就走。
“给本王查!”
“是。”
等到姬吟揉着自己下巴上面的淤青回府的时候,小丫头绿烟还在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他一下子就给扑到了,等他到了府中,浑身上下已经狼狈不堪。
人一般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尤其就见不得别人好,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瞧不起,厌恶的人。这会儿他一抬头,恰恰就看到了姬珩那张满是油光的脸。这人明明是一个男人,还穿金戴银,脖子上面的红樱珞项圈简直能晃花别人的眼。
“你……”
姬吟咬了咬牙,站起来,好像自己此时此刻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浑身上下的狼狈,却发现那人正在他自己身边的一堆女人*说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心中的愤怒终于到达了极点。
连这样一头猪也要无视自己!
他没有冲上去,他不傻,相反,姬吟在这一方面是一个极其懂得自己优势的人。他知道姬珩对自己一直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他小脸惨白的扶着自己的膝盖,配上委屈的神色,当真是有几分风姿,只是此时簇拥在女人群众的廖云沉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打算。
“哥?”
廖云沉一脸得意笑摸着自己怀中女人的小腰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嘴中还张狂的大笑着:“走走走,我给你们买胭脂去,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那种下等人做的,我要人给你调花蜜还不好?真是……”
姬吟一脸麻木的站起身子,绿烟似乎有些担心的想要过去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滚!”
绿烟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流下眼泪,眼中的嫌恶却更加深了。而此时廖云沉自打离开了姬吟的视线,也放开了自己怀中的女人,他坐上马车,一路来到一间微微有些破旧的茅草屋,里面有一人背对他站着,就算已过知天命的年月,身姿依旧挺拔。
“师父。”
廖云沉对这人行了一礼,那人转过身,岁月的痕迹沉淀在满脸的皱纹里,可是这后背却挺得比笔杆还直。
“珩儿,一切都办妥了吗?”
“没有问题。”
”那就开始……唱戏吧!”
半月后,夜色降临,这皇家卫从皇宫东门跑出,前面一个太监挑着灯笼,急匆匆的就往城东面而去,而当他们到达这一次的地点姬家之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当即大惊失色,领头的千户皱着眉头大喊:“封锁城门,一个人都不可放过!”
周遭的邻家多半都是富贵之人,此时妻眷都躲在屋子里,还听见旁边有几个多嘴的婆子纷纷议论:“你们不知道?”
“听说姬家供上去燕窝是毒燕窝,今个皇家大宴,吃死了好几个皇亲国戚!”
“这家怎么着火了!”
……
街头巷尾都是斐斐之语,而当这场大火终于被浇灭的时候,他们走进屋子,只找到了好多具焦尸,这街坊邻居赶过来把这里人挨个认过去,到最后却发现……
“诶,这家那个很会做胭脂的庶子怎么不在?”
这个庶子当然不在,可以说姬家的所有人都不在,这行人在已经在两天前出了城门,一路上马车叮叮当当,对旁人只说自家是出去到小地方探亲的商人,所有人揭下了自己脸上那张面皮,当真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来。
姬吟就是在这辆马车上,一路颠簸摇晃,吃食里面被人拌了药,每次醒来就会昏睡过去,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发现了,开始拒绝吃饭,当时就被他那个平时笑语盈盈,性格迷糊的婢女绿烟一掌打在小腹上,然后捆住手脚,掰开了下巴强行灌了下去。
这样来几次,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是给自己找罪受,也就开始不再反抗,一心只恨自己信错了人。
等他逃出去,一定要报官。
他丝毫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畏罪逃脱,放火烧了全家老小,画像被贴的满城风云的逃犯。
第19章 权诛天下
开元二十八年,国祚衰微。
辽源、开江、敦化先是有大量农民造反起义,当地官府立即镇压,后来西南和南面也开始起义活动,领头人刘洋直接以自家出了命案为由跑去报关,却在堂上暴起,伙同原本埋伏在堂上的一个卫兵,直接杀了县令,占府为王。接着又有北面盐河该区域遇到蛮人突袭,一阵烧杀抢掠,闹得是民不聊生,让所有人流离失所,这些人迫不得已,闯进了粮仓,竟将其中洗劫而空。
而此时襄京的皇帝还没有从自己的黄粱好梦终苏醒过来,依旧在那里醉生梦死,听到这些起义也只是派了几个人过来体察民情。
寿王就是其中一个。
仓平是全国目前相对太平的一个区域,寿王的车队一路顺着梁河而下,却没有一个人掉以轻心,因为目前这个地方看似是最平静的一个区域,却也是最可怕的一个区域。
全国四处造反声势高涨,却偏偏就好像此处蜷缩着一个洪水猛兽,将他避让开来。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堪称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队人马一路顺势而下,仓平的街道是堪称一片死寂,一阵风吹来,好像把什么东西飘了过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一把接住在空中飞过的纸片,居然是一张冥钱。
他立马松开了手。
那冥钱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然后巷子北面就吹来了一堆,就好像漫天雪花一般,可这种情况下却没有欣赏。
“头儿,这地方阴森的很……”
一个小兵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朝自己旁边那人忍不住抱怨着。
“噤声!”
这一句打发回去,他们也加紧了前往仓平府的速度。这地方很是诡异,但他们已经匆匆忙忙赶了好久的路,如果真的遇上什么,很有可能会被全灭。
这个地方并不繁华,寿王则是留在前面的商阳那里歇脚,他们作为先遣部队前来通知仓平府做好准备。
这一队人马在这街道狭窄的仓平兜兜转转,怎么走都没找到官府,正在他们有些烦躁的时候,却听到一人的惊叫声:“老王,这不是你刚才丢掉的油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