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芸猛地看向滕时越,男人面容冷然,看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似乎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可又有点不同,滕芸仔细打量,意外发现滕时越搁在膝盖上的指骨,微微曲着,手背青色筋脉略有暴突。
已经很重要了吗?重要到,都亲自出来找人了。
可是,再在乎又怎么样,滕芸有绝对的自信,许从一喜欢、爱的人是她,不是旁边这个巧取豪夺的她的父亲。
如果感情靠抢救能抢过去的话,那么其实根本不算真爱吧。
你赢不过我的。
滕芸眼帘盖下,笑意一晃而过。
底下的人已经在开始紧罗密布地搜寻人,甚至到学校门卫室调取了监控。
只是那个监控辐射范围不广,只看到许从一出现,后面他没进学校校门,而是转身走向一侧,那个地方正好在摄像头范围外,至于其他地方,街道太宽,对面的摄像头不足以拍摄到这边。许从一的身影便由此从校门口消失。
另定位器意外失效,无法追查到影踪。
滕时越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合十,搁在膝盖上,面前助理唐伟在报告他这边查到的信息。
“当天那个路段的所有车辆号牌这边都统计了一下,目前查了一半,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有的能够看到车里状况,有的不能看清,重点自然放在后面。
“会不会已经将定位器给摘下来了,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人。”唐伟做着猜测,滕芸坐竖放的单人沙发上,她安静听着,自发将自己隐形起来。
滕时越眸光深暗:“那手环摘不下来。”普通的切割器是切不开手环的,就是专业工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何况在切割中势必会触发里面安装的报警装置。
几个小时里,人就逃没影了,对方身份证这些,还在家里,没有带走,离开不大可能。
还剩下一个解释,能够让定位器功能失效,许从一极有可能是在电磁干扰力强的地方。
“去查查,有哪些电子厂。”滕时越道。
唐伟愣了愣,旋即大悟:“是。”立马转身行動。
滕芸嘴巴微微张着,明显被滕时越这个命令给震到,在男人转头过来时,她诧异的表情没能及时收回去。
另一边,废弃的大型工厂里。黑夜来临,整个工厂都被无边的黑暗笼罩着。
顶灯被人取了,许从一拉过窗帘,只开了床头的壁灯。
屋里灯光晕暗,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吃了,中午吃了饭过来到现在,中途到水龙头底下接了点冷水喝。
但水不能解除饥饿感,他坐在凳子上,没怎么動,一个人在空旷偌大的地方,再没其他人,周遭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像能做的,就是睡觉了。
不知道能不能一觉睡到天亮。
开了手机,提示时间才九点,过得有点慢。
无聊中,他趴桌子上,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一边敲一边数,数道快五百的时候,听到有什么声音在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是往他这个房间来的。
是一道干脆利落的脚步声,许从一噌地跳下凳子,奔到门后,耳朵贴上门板。
脚步声停在门外。
叩叩叩!
有人敲门,许从一惊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盯着门后,犹豫着要不要将等给关了。
不过转念一想,来的是一个人,那么就极有可能不是滕时越。
门上有猫眼,许从一小心翼翼透过猫眼往外面看,看到一张和善的笑脸。
拧动门锁,拉开了门。
“还真没睡啊?”展翔手里提着个胶袋,笑着道。
许从一往屋里走,给展翔让路。
“你这么晚过来……”这里离市区有点距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展翔进屋,将胶袋放置干净的桌面上。
“太匆忙了,所以一些方面没考虑周全,抱歉啊,让你饿了半天肚子。我带了点吃的,你先吃。”展翔姿态很随和,语气更是熟恁地好像两人是;老朋友一样。
许从一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转目去看展翔。后者笑意不减,看起来是个挺容易相处的人。
“多谢,滕芸她……”许从一下意识就问。
屋里只有一张凳子,展翔在床尾落座,他手搁在身侧,将平展的被单撑得微显褶皱,面前青年目光澄亮,满脸都是焦急。
“她很好,比起你来,好很多。”展翔话里有话。
许从一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滕芸没事,一颗始终悬着的心落回到胸腔里。
他打开桌上的胶袋,从里面取出一瓶水,还有一块肉松面包。
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大口啃着面包。
展翔视线凝在许从一身上,看他差不多将一瓶矿泉水都喝完,唇边笑意深了一分。
“先在这里将就几天,订购的切割器还在路上,等到了,再帮你把手上的东西给割了。”展翔说道。
许从一喉骨滚動,咽下嚼碎的面包块,看向展翔时,露出了戒备:“你知道它是什么?”
展翔笑意一顿,解释:“知道啊,国外最新生产的定位器,偶尔间见过。”
“所以你都知道了?”许从一放下手里的水瓶,语气比刚才冷了点。
展翔面有不解,反问:“我知道什么?”
看展翔眼睛清澈,不像是在撒谎,许从一懊恼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了。
“不,没什么。”不知道就好,那并不是光彩的事,被任何人知道,估计都会用异样甚至是排斥厌恶的眼神看他。
屋里有个垃圾桶,许从一起身把垃圾放进桶里。
胃里有东西填充,饥饿感瞬间消散,饱腹感让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这个地方没有滕时越,不用时刻都绷着神经,曾经这样的时刻时时都有,忽然某天失去,等再拥有时,就显得难能可贵。
时间不算特别晚,睡意还一般,不是特别浓烈。
他站到了窗口,将窗帘拉开,晚上附近一片死寂,应该暂时不会有其他人找来。
“……那天我看到你了。”
展翔向背对着他的许从一道,许从一闻言拧身,低垂下眼帘。
“应该说是你们。”展翔补充。
有个人说话,时间会过得快点,这个人受滕芸所托,许从一自動将他视为善类。
“哪天?”许从一疑惑问。
“上个月月末,你和滕芸去诺亚方舟那会。”
许从一嘴角略抿了抿,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他之所有会有今天的遭遇,一切的开端就是在那天,他表情瞬间就暗了下去。
展翔像是没察觉,或者明知道许从一不想谈这个话题,他还是继续。
“我当时在自助餐厅,不过当然,你们没看到。你弹的不错,很好听。我能问下,曲目名字是什么?”
许从一咬了下嘴唇,复又松开。
“即兴弹得,忘了名字了。”许从一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但展翔不想,他站直身,在许从一注视中走向窗户位置。
窗户是两开的,展翔到许从一旁边,一胳膊放窗栏上,他头一歪,斜看许从一。
忽的,他瞳孔扩大了一些,从他这个角度,目及到的是许从一的侧脸的。
意外的,青年侧脸竟然相当好看,比起没有什么特色的正脸,侧脸无论是线条还是轮廓都异常分明,额头光洁饱满,鸦色睫毛细长微卷,下眼睑晕出细细小小的剪影,鼻翼略庭,唇色是绯红,像染了玫瑰脂一样,脖子修长,中间喉骨形状也美好。
再往下,是往里凹陷的骨窝,还有往外突起的锁骨。
展翔目光流连在锁骨上,眸深了深,他看到许从一右边锁骨上有一点颜色较深的新鲜痕迹,他稍加猜测,就知道痕迹是怎么弄上去的。
等视线重新落回到许从一面部时,已经同刚才有点不同。
单从外表来看,这人不出众,可若是靠近了,能清晰感知到青年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淡然气息,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展翔大致明白,这人是异还是双暂时不考虑,可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被个同性给强圧,应该都做不到许从一这样冷静。
好像那些都不足以影响他,或者说,他看得很开,太过乐观,反而给人另一种古怪感。
但也同时,让展翔开始对这人起了点好奇心,一个让滕芸和滕时越两父女都看上的人,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展翔过于露骨的注目,让本来神经就不算大条的许从一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直接道:“时间不早了,我想睡了。”
许从一离开窗户边,蓦的,手腕让人抓住。
侧过脸,顺着抓他腕骨的手往上看,展翔唇边的笑容有种异样的意味。
在许从一脸色要变之际,展翔倏地放开了他。
展翔眼底暗光一闪:“对不起啊,把你当成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了。”
他说的很自然。
许从一嘴角抿出一条冷然的弧线。
啊,让他搞砸了。
不过嘛,展翔余光睥了眼垃圾桶,喝光的水瓶安安静静沉在里面。
“那就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展翔略躬的背脊离开窗栏,往紧闭的门口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