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一风荷举,那荷叶就这么凌空飘了起来,仿佛直达电梯一般往上升。他回头一看,下面简直是万丈深渊,不由浑身一凛僵住了,脚下是软绵绵的荷叶,身边是云雾山风,这可比坐索道刺激得多。
再一看那三个人,司空磬一摆衣袖,也潇洒地坐了下去,一只脚挂在外面晃荡。
牧庭萱还在倒腾那些雾气,这次从手里飘出一个方块,仔细一看上面还画了只鸟,分明是个幺鸡,接着她一拍手,那只鸟便从麻将牌上飞了出来,绕了几圈,忽一头撞上了司空磬手上的火炬。
牧庭萱拍手直笑:“糊了!”
顾怀也跟着乐,总算不似最初那么紧张,小心翼翼地盘腿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几人就升到了顶端,荷叶往前浮至岸边,几人下了岸,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此时已到了北炎峰顶峰,穿过一片山林,前面骤然开阔,是一个四百米跑道操场大小的平台。
朝东的一方站着一个整齐的方阵,刚刚好将最前端所有位置都占据了。
仔细看去,那方阵中的人一个个都穿着金边箭袖的白衣,头上皆带着束发金环,看上去真像是一群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水阁的人走过去也不见有人回头望上一眼,一个个头也不回地朝着东方,一动不动,仪态端庄,一丝异动也没有。
水阁中有人不悦地嚷道:“咱们抹黑早起,翻山越岭地上来,他们倒好,仗着住处近,竟把好位子都抢光了!”
“就是,就算不能成为被选中之人,日神福泽天下,能得其光照,于咱们修行大有助益。怎么着也得与我们水阁平分好位置,没道理给他们独占了去!”
“说得对!听见没有!给爷爷让开!”
“别装死了!望夫石似的做什么!”
……
这边吵嚷之下,山殿的人也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我们可是一夜未睡,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你们利用风荷之便,也好意思说这些话!”
“怎么不怪自己懒呢?”
“先到先得,凭什么让给你?”
“不想来就回去睡觉好了!”
“我们要是住在山上,也不介意几步路走上来啊!”
“哟我的大小姐,就这么几步路你们走了一晚上?”
“不服来战啊!”
“战就战!谁怕你啊!”
一时间剑拔弩张,异常热闹。
顾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开启吃瓜模式,他知道这两边一会儿就要开始乱战了,乱战之后还要被山殿殿主和水阁阁主一起抓去面壁。
他可不是日天日地的燕顾怀,不想无辜被打。
果然两边的人热血上头就开始推搡,继而就是各种biubiubiu乱飞的特效。
他还在这边暗暗摇头,司空磬三人已经撸袖子冲了上去。
很多时候,山殿和水阁的冲突都是必须干一架才能解决的。不过两边的人都还算克制,到底没敢用什么夺命的术法,都是些定身术,招风术,束缚术之类的。
顾怀退不能退地夹在一群人中间,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地施法,被吵得脑子嗡嗡作疼,十分想知道这个蛋疼地梦到底啥时候能醒。
忽见一道银光一闪,仿佛一把银刃,旋转着冲他而来,顾怀一脸懵逼地忘了闪开,却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用力一扯,堪堪避开了那道攻击,仿佛被跟无形的绳索拉扯着,猛地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
顾怀轻轻嘶了一声,抬头下意识冲救命恩人笑了笑:“谢谢啊。”
救命恩人似乎愣住了,瞪着他半晌没动。
顾怀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也愣住了——这可真是个月画烟描,风采焕映的美少年。他的眼睛是狭长上挑的桃花眼,瞪过来的目光错愕又茫然,抿着薄唇,下颔微扬,又显得矜持而高傲,那弧度简直是用尺子画出来一样工整,一丝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作为书中的人物,司空磬长得也很帅,牧庭萱也是玲珑可爱,但是还在他能想象出的范围之内。可作为一个会画画的人,眼前人的长相他也许能画出二维的版本,却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动人心魄的3D效果。
他的梦里竟然会出现这么好看的人,顾怀猛地眨了眨眼睛,心想一定得记住这个模样,醒来好画一幅出来。
他还在愣神,那人已经冷哼一声,冷不丁推了他一把,又后退了一步,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凑上来,目光泛寒地盯着他。
顾怀被推了一个趔趄,还在盯着对方苦思冥想,这人是谁呢?怎么他不记得书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燕顾怀!你看什么?”那人眼睛眯了眯,抄着手,黑帮少爷一样站在那几个壮汉中间,金边的箭袖叠在胸前白衣上,越发显得贵气了。
顾怀非常想说看你好看,对上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友好又乖巧地道:“嗯……谢谢小公子救我一命,不知怎么称呼呢?”
他怎么不记得山殿有人救过燕顾怀?山殿里还有这种好人?果然因为做梦,剧情不按常理出牌吗?
“……”对方脸色一沉,简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顾怀一脸茫然:怎么了?我这么友好,为什么觉得他杀气更重了?
“不愧是水阁的蠢人,不知死活,倒向我道谢。”那人抿唇讥讽的一笑,转眸与那几个壮汉对视,“这等愚笨之辈,竟也妄想修仙。”说着几人非常应景地哈哈大笑。
顾怀:“……”
啊,果然是山殿的小坏蛋啊,看来剧情还是符合原著的,刚才他应该是想把自己抓过来打一顿吧……可是这个强行嘲讽装逼笑的感觉看上去还……蛮可爱的怎么回事。
小坏蛋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启唇,无声地说了什么,冲他挑眉一笑。
顾怀登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嗡嗡之声,回头一看,竟是一群不知何来的马蜂,劈头盖脸地冲他而来。
顾怀这一惊之下,慌不择路,嗷嗷大叫着就钻入了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之中。
于是那马蜂也跟着他冲过去,一时间人仰马翻,众人纷纷捂脸大叫,四下逃窜。也有人用法术对付马蜂,可惜要么是误伤他人,两人在被蛰的同时还要打架,要么的确抵挡了一时,却又被其他人无意拉下水去,并没能控制住局面。
顾怀心中十分抱歉,可是眼下也只能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梦境是要塌了吧!百忙之中回头一看,那小坏蛋远远站在一块石头上,正捂着嘴,眉眼弯弯的,明显是在偷笑,那神色真是得意极了。
顾怀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捂着被马蜂叮肿的脸,竟忍不住跟着好笑地咧了咧嘴,接着又嘶嘶痛呼起来。
就在场面混乱至极之时,忽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仿佛撞在众人脑门上似得,所有人都脑中轰鸣着停了下来,龇牙咧嘴地纷纷跪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那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马蜂纷纷坠地,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顾怀随波逐流地跪下去,便瞧见四个人腾云驾雾地从天而降,落在崖上。
前面两个,一人着黑底金纹的宽袍,显得尊贵霸道,一人则一身青衫,风骨如仙。后面跟着的两个则一人穿着山殿的白衣,一人是水阁的青衣。
顾怀飞快地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里,依稀能看见这几人的相貌。
黑衣那人看着十分沉稳,长脸细眼,应该是山殿殿主仇独眠,青衫那位一头白发,相貌却年轻而普通,是水阁阁主牧应秋。
后面那两个,自然就是被带去守辰的内定人员,山殿的大师兄钟无笙和水阁的大师兄迟弦郁了。
迟弦郁是个有些温吞自责的性格,见这一地混乱就知道水阁和山殿又有冲突,当即低了头,羞愧道:“阁主,是我没能约束好师兄弟。”
牧应秋冲他一摆手,看了仇独眠一眼,道:“今日之事……”
仇独眠厉声打断:“谁动了手,全部站出来。”
众人都低着头,场面寂静了一瞬,司空磬忽地站了起来,一脸光棍地指着山殿的人,毫不留情地拉下水:“他跟我打的。”
那个人也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指着一个水阁的人道:“他也动手了!”
“……”
于是两边的人纷纷互咬,最后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
顾怀抬头一看,昊蚩跟牧庭萱果然也都站了起来。
仇独眠面色黑沉,拢眉喝道:“今日动手之人,立刻去小孤峰面壁,不得参加日神祭!”
那群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水阁有人不服道:“凭什么!他们先动的手!”
“胡说!分明是你们先来挑衅!”
“你们强占了好位置!”
“那你们也不能动手!”
“你们还放马蜂呢!”
“呸!是你们的人干的!”
“都给我住口!”仇独眠怒喝,看着众人脸上那花花绿绿的惨样,简直怒极攻心,“谁放的马蜂?!”
牧应秋也忍不住叹道:“日神祭是我们出泉宫迎神之日,即便是打斗,也不应伤在脸上,瞧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有什么面目去迎日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