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不就是林徽真在这天海小秘境中惹下了事情,被江家和白家抓住当成了借口,转头就灭了林家满门,牵连了林徽末身死,连魂魄都被江家人炼到了邪法之中。
这一次……
杨毓忻的手拢在袖中,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神情莫测。
那镯子,自然是林母赠予他,想让他给自己媳妇却转而被他自己戴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若是撸起袖子让林母瞧上一瞧,定然会认不出这镯子就是她戴了二十多年的那只。
翠色的玉镯上,缠绕着血红色的藤蔓。
那是曾经饱饮他真元鲜血的蚀灵藤在被彻底祛除体外所化,灵智初成。原本只变作手环模样,后来杨毓忻得了林母的玉镯后,索性将两者合二为一。如今一看,红的泣血,绿得通透,套在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倒也好看得紧。
好看,也足够凶残。
这一回,他看谁敢向阿末伸手。
好半晌,杨毓忻缓声道:“不会有事的,阿末。”
“嗯?”
林徽末停下脚步,散发着袅袅茶香的杯盏被一只白玉似的手递到了身前。他看到好友那张宛如谪仙一般的极盛容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只缓缓重复道:“放心好了。”
林徽末接过茶盏。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啊。
那颗忽忽悠悠的心,真的因为阿忻这一句话,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唔,一定是因为阿忻看上去十分可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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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漪澜院中,林徽真正与林母等人话别。
距离卯时正院集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极了,就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
林母和林徽末只当林徽真是第一次出门,心中紧张。
殊不知,林徽真这是忐忑不安到了极致。
虽说他早早下定了决心,死也不碰天海小秘境中的传承,绝对要绕着那个该死的洞边长着一颗食人柳树的山洞走。但一想到主角头顶上那集大气运和大霉运的光环,林徽真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连魔尊大大都早早摸到了林家里,天海小秘境中的一切,真的能够如他所愿吗?
在林母殷殷叮嘱再三后,林徽真的脚无意识地在地面上蹭了蹭,犹豫了一下,他慢慢地挪到了杨毓忻的身边。
杨毓忻挑了挑眉,呦呵,这小子今天胆子大了,平日里避之不及,今儿个竟然主动找上他了。
“杨、杨哥。”林徽真一想到自己正在管魔尊叫哥,他就好悬咬到自己的舌头。
杨毓忻看了一眼远处抱臂而立,笑得一脸促狭的林徽末,默了默,淡淡道:“何事?”
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林徽真仿佛豁出去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尊上,我求您一件事。”
不待杨毓忻回应,背对着林母和林徽末,林徽真就看向杨毓忻,急急地道:“在我离开林家这段时间里,请您……请您不要离开林家。若是林家有个意外,能不能出手帮一下我娘和哥哥?”
林徽真:求最大的反派boss当保镖,他这个主角当得估计是独一份了。
杨毓忻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只要您肯保护他们。”林徽真咬了咬牙,“只要你能护得他们安全,我、我一定当牛做马绝无二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林徽真:为了保住他娘和哥哥,哪怕他做个魔尊狗腿子,他也认了。
就让他,做一个投靠反派大boss的主角吧。
杨毓忻的脸,却是真真切切地冷了下来。
“你知道些什么?!”
杨毓忻的声音极冷,寒意彻骨,凛然的杀意就如一把把利刃,将林徽真割了一遍又一遍。
林徽真:糟糕,腿肚子又开始哆嗦了。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带着哭腔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找死才会跟魔尊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本书。
杨毓忻的凤眸晦涩至极,他的手指动了动,无声无息地设下一个结界。确认林母和林徽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会下意识忽略他们的存在后,杨毓忻冷着脸,淡淡道:“你在试图愚弄我吗?”
声音不高不低,甚至不带方才令林徽真寒到了骨子里的杀意,只平平淡淡的,却生生让林徽真大热天淌了一身冷汗,连腿都软了。
他一个踉跄就要坐到地上,还是杨毓忻皱着眉拉住了他的手臂。
林徽真的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就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在再也无法继续拉动的那一刻,崩断了。
林徽真眼一闭,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大无畏地道:“我不知道身为魔尊的您来到林家究竟有什么图谋,我也实在想不出来林家有什么东西是您值得觊觎的,但看在您已经将我可怜的哥哥骗得团团转的份上,哪怕事后您直接将那宝贝带走,但之前,我求您照看一下我娘和哥哥。我我我,我这一去没准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只要我能活着回来,一定投奔到您的麾下,鞍前马后,魔、尊上千秋万载,一统修真界!”
杨毓忻慢慢地松开手指,这一回,他是真的确定,这个林徽真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小子为何信誓旦旦地认定他是魔尊。
据他所知,如今魔界四道两盟,并无一位魔修敢称尊者。
林徽真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儿,偷偷地瞄杨毓忻。
“我将阿末骗得团团转,嗯?”杨毓忻挑了挑眉,斜睨林徽真的目光简直让他胆颤。
“没……我胡说的。”林徽真泪目。
“哦……这样么。”杨毓忻的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他掸了掸袖子,淡淡道:“不论你知道什么,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徽真抖了抖。
“你自去吧。”
犹豫了一下,林徽真强作镇定地道:“那保护……”
杨毓忻看向他的目光倏地变得极冷,他一字一句道:“有我在,自然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们!”
言罢,杨毓忻扫了一眼这个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果然,无论他是阿末弟弟这一层身份,还有他不知从何处知道的似是而非却莫名让他有些不安的情报,林徽真最好还是别死在那个天海小秘境中。
沉默了一下,杨毓忻摸了摸左手手腕。
一根纤细的血色藤蔓缠在他的手指上,杨毓忻手一甩,那根细细的藤蔓就落在了林徽真手上。
林徽真“嘶”了一声,他的手指一阵刺痛,却见那根细细的血色藤蔓在他的右手小指上绕了三匝。
“这是……”林徽真先是疑惑,旋即大惊,一脸惊吓过度地看向杨毓忻,那眼神分明写满了对杨毓忻一言不合就下狠下毒手的控诉。
杨毓忻的眼眸暗了暗,淡淡道:“看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
林徽真咽了口吐沫,心中无语泪流。
只要看过《仙道至尊》这本书的,谁不知这凶名赫赫的嗜血妖藤,天真质朴如林徽真,曾经对这东西产生过强烈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每天上下学的时候连学校围墙上的爬山虎都绕着走。
谁叫爬山虎也是藤状,还有小须须。
那是主角晋级到元婴期后发生的事情。他的一个红颜知己蒋月有经年痼疾,需要九叶灵芝救命。那九叶灵芝是极品仙草,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功-效,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只会选择在阴阳相济之地生长。
而这世上,唯一能够称得上阴阳相济之地的,便是西北蛮荒之地的一汪名唤焱淼的清泉。好巧不巧,魔宫正坐落在焱淼泉之上。
不为红颜知己出生入死过的主角不是好主角。
主角当仁不让地给自己易了容,伪装成魔修,混进了魔域。
混进魔域的第一天,他就看了一场魔宫公开处决仙门奸细的大戏。
作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截血红色的藤蔓是如何生生钻进修士的体内,那人的皮肉上如何勾勒出藤蔓的形状,那纤细的须子是如何一点点舔舐吸吮着修士的鲜血,慢吞吞地将那修士的血肉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裹着一副骨架……那描写可谓是巨细无遗,引得书评区阵阵哀嚎,强烈怀疑作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在文中写这样鬼畜的剧情报社。
而与修士毫无形象哀嚎着打滚涕泗横流甚至毫无尊严地求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围无数身穿黑袍的魔修静默而立的身影。他们的神情异常平静地看着血色的藤蔓如何极尽折磨之意地蚕食着修者一生修炼的精华,泰然自若,仿佛眼前的一切再平常不过。
而高坐在台上的魔尊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尾晕红,盛极的容颜上带着的是未褪的醉意。凤眸中是一片朦胧之意,似是不经意地,瞥了易容站在台下的主角一眼。
而造成如此惨烈效果的,便是那嗜血妖藤。
天璟大世界中,草木飞禽走兽能够开启灵智,能够进一步修行,按理说变成人形也不是不可能,而一些古籍上有过记载,太古时代,在妖兽修炼至妖丹三转的时候就能够变作人形,九转可飞升妖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