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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 强推完结+番外 (书自清)


  “哼,我不管你,谁还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颦娘一指点在沈绥脑门上。
  这一点仿佛突然点醒了沈绥,她连忙取下腰间的白叠布手套,翻到掌心那一面,递给颦娘看:
  “颦娘,您看这金色的粉末,可认得是何物?”
  颦娘接过手套,仔细一瞧一闻,轻咦了一声,道:
  “这……不是金醉坊吗?”
  “金醉坊是何物?”沈绥连忙问道。
  颦娘看她一眼,表情古怪道:“是一种西域传来的催-情-药-粉。”
  催情?!沈绥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金醉坊,最开始是平康坊那里的胡姬在使用,后来传出去,在整个平康坊流行了有一阵子。但是现在已经销声匿迹好一段时间了。因为呈金粉状,药性又绵长有力,用后好似喝醉了般,便起名叫金醉坊。我研究过这个药,其中大部分用的药我都能看得出来,但有几味确实神秘,尚未破解。”
  沈绥眸色古怪地看着颦娘,幽幽道:“您为何这般清楚?”
  颦娘一巴掌呼在沈绥额头上,怒道:
  “你个鬼丫头,乱想什么呢!这都是我这些年游方行医时,从诸多在我这就医的商人口里听来的。你当我真的会去逛平康坊啊?”
  沈绥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吐舌道:
  “我逗您玩呢。”
  颦娘送了她一记大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这金色药粉若当真是颦娘所说的金醉坊,那这案子可就……太奇怪了。沈绥本来已经有些头绪了,现下却觉得忽的被大雾笼罩,竟是有些看不清了。沈绥能辩识百来种毒方,熟读《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本草经注》,识得千千药材,能辨诸般药性。但要论对药物的熟悉程度,依旧是不如颦娘,西域那边的药物,她就更不熟悉了。她不敢说颦娘是错误的,但也无法证明颦娘是绝对正确的,只能暂时将颦娘的意见作为参考,纳入她的案情分析之中。
  当下也不多话,自回房中,冥思苦想去也。
  翻过日头来,十二月廿七,天公作美,送给长安城一个久违的艳阳晴天。这一日,春明门的入城队伍再次壮大了,一大早的,行人就络绎不绝,让看守城门的门卒一刻不得闲,几乎要看花了眼。趁着年前这最后几日,诸多来长安参加大朝会的达官贵人,以及汇聚长安过新年的客商纷纷涌入。出少进多,整个长安城分外热闹。
  到了近午时分,春明门右侧道的口子直接堵塞了,后面队伍拖得长长的,就是进不了门。不少人都伸着头探望前方,焦急难耐,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方来的人见右侧道堵死,都移到左侧道去了,但是右侧道靠前的人不甘心,认为自己在右侧道都排到这么前了,现在挪去左侧道后方再去排,实在是浪费功夫,或许前面马上就放行了呢。
  右侧道临近门口的位置,有一队车马被堵死,进退不得,也改不了队。因为这队车马边上已经被门两侧探出的城脚挡住了去路。不过,这队车马倒是并不着慌,每个人都气度沉稳,静若青松,显示出良好的素质。
  这队车马,一共六匹马,两架马车。第一驾马车前,一男一女骑马在前开道。两人作劲装打扮,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对龙凤双胞胎。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男俊女英,眉目间精光闪闪,背后背剑,一身的灵气。
  他们身后的第一架马车看着颇为古怪,居然是一架四轮马车。这也罢了,马车车轱辘的造型与一般马车不同,轮轴曲圆凹陷,微呈喇叭状,骨架包着铁皮,轮边外还裹着一层不明的黑色固体,看着十分有弹性。车厢外壁不知用了什么材料,极度结实,敲击好似金铁声。车窗是三层的,最外层为全封闭铁窗,第二层是琉璃窗,第三层则是纱窗。此刻,只有纱窗是闭着的,铁窗和琉璃窗皆敞开,但是看不清车内人。车厢后侧似还有机关,或许能打开。
  这驾马车十分沉重,一匹马还拉不动,竟是用了两匹马。若不是囿于身份,或许三匹马才拉得比较轻松。
  后方第二驾马车亦是如此。
  第一架马车的两侧,各有一名男子骑马随行。左侧那名男子瞧着是个沉稳壮硕的中年人,留着络腮胡须,一身翻领箭袖的胡袍,戴着无脚幞头,须眉杂白,满面沧桑,身下马鞍后悬着长弓箭壶。另一位却是一位年轻道士,着玄色八卦道袍,梓木簪束髻,广袖翩翩,只上唇蓄着两撇青髭,腰间别一把铁柄拂尘,瞧着仙风道骨,出尘潇洒。
  后方第二驾马车的两侧,亦是各有两名男装女仆从骑马随行。她们面上蒙着青纱,瞧不清样貌,只望双眼,是极精澈漂亮的。她们身着玄色圆领缺胯袍,胸口压着一团别致的银丝纹路,瞧着似是青鸾的图样。二女腰间都挎着横刀,十分英武。
  即便是驾着马车的车夫,也都是十分健壮精悍的模样。一瞧这一行人,就绝不是一般人。
  不过,更加惹人注目的是这队车马的前方。门卒拦着一个牵马的独行客不依不饶,三名门卒堵在门口,就是不让这独行客进城。门卒言辞犀利,不断辱骂那独行客,但是那独行客却好似没脾气般,面无表情,也不言语,但态度刚直,就是半步不让。
  那独行客一身普通的男装打扮,戴无脚硬幞头,着烟色缺胯袍,腰间挎着一柄制样十分奇特的大横刀,不像是唐刀,更似是东瀛刀,刀身微弯,不似唐刀身直。更引人瞩目的是,这人眼上蒙着一圈黑布条,于脑后成结,垂下长长两绺飘带,直垂到腰背间。原来是个失明了的人,真是可惜了,瞧那蒙眼黑布下的面容十分俊秀漂亮,却失了双眼的风采。
  “你这瞎子,为何不说话?!你当是东瀛人罢,为何没有通关文牒!怕不是偷渡而来的罢!”
  “你不说话,可是怕暴露不会说大唐官话?”
  “你再不说话,我们就要拿你法办了。”
  三个门卒咄咄逼人的态度不能动摇那独行客分毫,就站在原地,沉稳不动如山,丝毫不见惧态。三个门卒竟是被这人的气势压倒,一时不敢动手拿人。只是嘴上逞能,希望能用言语威吓。一时间,还真是没有个结果。但是这般僵持下去,实在耽误时间。
  就在这时,后方第一架马车内,忽的响起了轻盈脆耳的铃声。马车旁的那名道士立刻看向车窗,只见本来最里层的纱窗打开,一只素手拿着一块奇特的黑漆木板递出,木板上似是写着什么字。那道士看清板上所书,道一句:
  “二郎放心,吾去去就来。”
  说罢跳下马来,一拂道袍,取下腰间铁拂尘挂在臂弯处,潇洒行至前方三位门卒和那独行客身旁,抬手打个稽首,笑道:
  “三位官郎,且歇歇火,听贫道一言可好?”
  那三个门卒正在气头上,忽的见个道士插足进来,其中一人没好气道:
  “去去去,哪来的臭道士,后面待着去。”
  道士被冒犯了,却不动怒,依旧笑着,眼中隐约闪着寒光。
  三门卒中,有一领头人瞧着这道士气度非凡,似不是一般人,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高人。当下缓了缓颜色,将那发火的门卒拉到身后,一拱手,告罪道:
  “这位道长,您别与这粗人一般见识。您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道士抬手摸了摸唇上须髭,笑道:
  “三位官郎可是疑心于这位郎君的身份?”
  “可不是嘛,这人提着东瀛刀,拦他问话他不答,这不是很可疑吗?”
  道士答:“三位官郎有所不知,这位郎君乃是晁衡晁校书的仆役,这次是出城办事去归来。他自幼得病,口不能言,耳中只能听闻些许声响,并不明晰。如今又患了眼疾,看不见外界。您三位这般与他说话,他自是不能回应的。”
  那三位门卒一听晁衡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如雷贯耳,登时被吓了一跳。不过转念又想,晁衡怎会派这样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废人出门办事?而且还不带通关文牒的。这不对劲。
  “你这道士该不会是编着谎话戏耍吾等罢,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这些事?我看你们并不是一路人罢。”那位第一个骂“臭道士”的门卒怒道。
  那道士丝毫不慌,继续道:“这位官郎又有所不知了,吾等与这位郎君曾于客栈相会,有过一番笔墨交谈,因而知道他去路来意。”
  道士眼珠子一转,又补充道:
  “几位可知他这腰间的宝刀为何?这可是刚来的东瀛使者赠与晁衡的一等大宝,传说是东瀛的妖刀,有灵性。晁校书心善,不愿见兵刃寒光,便命这位心腹仆役带着宝刀出门去香积寺开光,洗去血腥杀伐气。因为宝贝太过贵重,而这位仆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可以保密,才派他出使。又不愿人知他身份,因而不给他带通关文牒,让他悄悄混出城门。眼下归来却被三位火眼金睛拦住,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三个门卒被这道士侃晕了,不过还是那首领头脑比较清醒,不由问。
  道士故作高深,又打一个稽首,道:“吾习得天命八卦玄法,可算天下事,这世上有何事能瞒得住我?吾今日已将此等机密要事告知于尔等,尔等可得守好口风,若有泄漏,怕是此次开光不得作数,届时妖刀乱法,起兴兵之灾,圣人可得拿尔等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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