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十一意识涣散之际,一股力量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她猛烈地咳嗽之后,才发觉自己正在那美丽女子的怀中,她正横抱着自己,一双赤目略带笑意。十一先是被她眼神吸引,再猛然想起母亲还在危险之中,遂拉住她的衣襟恳求道:“还有我母亲,我求求你救我母亲!”
女子望向这一片海面,轻轻点了点头。一手抱住十一,一手轻轻在空中做了一个掀帘姿势,下方的海水便像是帘子一般自动分开,十一瞧见了自己的母亲闭着眼睛从底下浮出,那海水又聚拢在了一处,恢复如初。
“谢姐姐大恩!”十一眼中噙泪道。
女子眉头稍动,伸手以指尖抹了十一挂在眼角的泪水,含在口中,又略蹙着眉头低头望着十一。
“这是何物?”她问。
“这是眼泪。”十一答,头一次听她开口,思想着她人长得美,声音也一定是极好听的,却不想能如此清脆空灵,真不似人间俗物,让十一生了自卑之心。
“嗯。”女子应了一声,手轻轻一挥便让十一和其母尤氏划开海面一道浪花,往普陀山飞去。
十一看着她的影子渐渐变小,心似有不舍,但亦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反应范十一娘和封三娘这两个名字不太好,为了简便,用 “十一”代之以“范十一娘”,原著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封三娘》某木改编幅度较大,望请笑纳~
☆、海天佛国
普陀山自唐兴盛,四面环海,山内观音道场林立,十步一法寺,素有“海天佛国”妙称。
话说这杭城祭酒范成抛妻弃女舍了艄公一人逃生至此处,但见林木秀丽,有诸多佛寺林立其中,抬头便觉得目光晕眩,心中寂寥无比。回头见苍茫海天,早已经没了妻女踪影,这海水之中又不知何物作怪,也是心慌,顾不得身子不适拾级而上,恳求诸佛宽恕庇护。
但入了一处古朴山门,红漆凋零,蔓藤攀着横梁,范成刚见到上头刻着“普济禅寺”四字,头眼一昏花便没了意识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但闻见青草芳香,又传来一阵阵的檀香味道,范成翻身起床,观望四周,但见此处古朴有秩,用物虽旧,但也干净整齐,墙头挂着一幅墨黑大字,上书“鸣笳伐鼓速兵机,金戈白写识天威。”,范成身为祭酒,自然知道这是先帝墨宝,感慨万千。
外头一光头小僧端茶入内,见范成醒了,便道:“贵客身子可好些了,师傅有请贵客。”
“多谢小师傅,”范成见他仪容不俗,便分外客气,“烦劳小师傅带路。”
“好。”那小僧微笑着放下茶盏,让范成饮了,这才拂袖在前头带路。
范成跟着他,绕过一条又一条小径,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眼见着离人间烟火渐远,遂忍不住抹汗喘气问道:“小师傅,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很快,很快。”那小僧分外从容道。
范成只得再跟从他,又过了三刻,实在支撑不住,弯腰扶着身边石头坐下,大汗不止,周围树叶遮的密密麻麻,这路也越来越窄小,不似有人经过,范成忽见那小僧光头上光溜溜一片,并无戒疤,诧异道:“小师傅,你方才说只消片刻,怎么还不见你师傅踪影?这山上荒无人烟,你师傅怎会在上面?”
“师傅潜心修佛,自然不喜欢别人打搅,所以独自开了道场修行,路途也多舛些。”
“范某实在是走不动了,不如先行下山在寺内等着贵师如何?”
“不可。”
“你这小和尚甚为无礼,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屡次三番骗我到了,却无论如何也不到,如今我不管你,自行下山!”范成怒道。他虽然万般无奈舍了妻女,但一直心怀愧疚,想着寻人潜入海中打捞尸身也好,以免人家做了孤魂野鬼,在阴司也是不安。哪知道被这和尚一闹,耽搁了许多时辰,于是也不愿意了。
“慢着,不许走。”小和尚依旧笑眯眯地,转身拉住了范成的手。
范成觉得他四肢冰凉,惊道:“你不是活物?!”
“你瞧我是不是。”小和尚大笑,姣好的面皮立刻褪去,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满是透明疙瘩,流着粘胶脓水,恶心非常,活像一只蛤蟆。
范成大骇,双腿大颤,就是连跑开的力气也无,低头见他的手,已然变成了蹼,正湿哒哒地搭在自己腕上。
“邪物,放开我!”范成道。
“奇怪,”那物观察范成许久道,“我明明闻见了海中有那气味,怎么现在倒没有了?”
范正趁着它出神之际挣脱逃走,哪知道脚底一空,身子便失去了重心,翻滚跌落石阶,背脊血水横流,隐约之间也见那邪物朝着自己追来,范成只心道吾命休矣。
等了片刻,不见那东西再靠近,范成睁开眼,那前头空空并无东西,匆忙爬了起来,但觉身后一道香气,又低头见一人影落在身侧,范成缓缓回头,一圈光笼罩住了那人的脸,瞧身形着装应该是个姑娘。
“你......你......”范成颤着声音道,“是人是鬼?”
能驱赶走那邪物的,想必也不是好东西。
那姑娘目不斜视,不理睬他,脚步不停,月牙长裙拖曳,径自绕过范成走了。
范成观望她的背影,仪态纤纤,如神仙一般的人物,正揉着眼睛想要想细瞧,那已不见芳踪。
正思想间,又一火红身影从后而至,一见到范成横眉道:“别挡了本姑娘的去路。”
范成见她年纪尚轻,穿着胭脂色交叠襟长裳,腰间围着牙色玉带,悬挂一桃木剑,手里执着一方铜镜,铜镜周围雕画着奇怪图案。
“你望着我作什么,”那姑娘挑眉,俯身问,“你可见到一个白衣女子经过?”
“姑娘是人?”
“废话,”女子蹲在他身边打量他问,“看来你见过那只狐妖,正好,她往哪里去了?”
范成犹豫片刻,指着方才那白衣女子离去的方向,这抹胭脂色身影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径追去,留下一句话言道:“你至亲之中有一位贵气之人,好生照看他。”
不待范成再细瞧,此女也一如先前那人一般一溜烟地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普陀山最东端青鼓垒山,有一妙处所在,山上有一洞,常人不得近,此洞名为“梵音洞”。梵音洞地势险峻,又终年被云雾缭绕,山下人看不见山上情形,又有采药人云,曾经看见穿着白衣的仙人出入,故山下的凡夫俗子又对此洞敬畏了几分。
有好事虔诚者意欲攀援此峰,入内拜见神仙,但无奈岩壁滑不溜手,因此作罢。
却说那胭脂色装束女子名唤红玉,因拜了崂山道士为师,学得一身捉妖本事,身手矫健法力高强不在话下,但因年纪尚轻,经验尚浅,也颇费了功夫,蹭破了手腕和衣裳,才好不容易爬到了洞前平地,略作休整之后,起身观望四周,也不免为这里的奇妙景象所叹服。
面前有一道石桥通往天门处,天门由不知名的玉石铸成,上书“天门清梵”四个娟秀大字,入了此门之后,由着两道青蒨的白杨夹道,过到一洞府门前,这便是闻名遐迩的梵音洞府所在。
红玉摸索入内,但见七彩琉璃顶,珍珠玛瑙铺成的地面,还有道边摆放的水晶雕花灯,两侧偶见的五色玲珑长石凳,无比流光溢彩,闻所未闻,见过未见。
又绕过一道拐口,红玉闻见了一阵幽兰清香,迈开脚步向那清香所在追去,但见一抹裙裾隐没在下一个拐角处,红玉又立即跟上,到了尽头再作打算的时候,但觉脚底一空,自己身子便迅速落了下去。但见下方寒光闪闪,红玉灵机一动,拿出桃木剑横举着,幸而这小洞越来越狭小,红玉借助桃木剑卡在半空。
额头一滴汗落下,落在了下方幽黑的液体中,瞬间便“呲”地一声冒出一小股青烟。红玉内心一惊,拿出青铜馃子丢了下去,只消片刻,那青铜馃子便迅速地被液体融化。
“妖孽,快放我出去!”红玉仰头呵斥道。
“你是谁?”上方那人问。
“崂山子虚道人门下第一降魔弟子红玉!”
“崂山的人......你为何要闯我修行圣地?”
“封三娘,你为了修成人形杀了宁波府三百男子,我红玉立志为天下人除妖降魔,有你这等妖物危害人间,我自然要出手阻止。”
上面的人略作沉默,继而淡淡道:“那些男子皆是忘恩负义之徒,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与其如此,不如为我所用,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