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湛......
“三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三娘感觉身子一轻,自己被人横抱了起来,模模糊糊见到那人侧脸,知道是故人及时到来,便想要抬手去触摸她。
“紫湛,你来了。”
“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若不是玲珑心来找我,你现在要变成一团烤肉了。”紫湛说。
“没想到她真能赶到。”封三娘苦笑。
“现在别多说话,我带你出去养伤。”紫湛说完,抱着三娘从普济寺飞身出去,用了移形换位之法立时到了另外一处山头,那儿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边种了一棵银杏树。正是秋风瑟瑟,树上的叶子变成了金黄,落了下来叠在山坡上,密密麻麻,踩上去是松软一片。
十一见紫湛抱了一只白狐回来,惊道:“这便是封姐姐?”
“嗯。”紫湛不将她放在眼里,入屋关了门。
十一无法,只能留在屋外头耐心等待,迎面一阵风吹过,银杏树树叶便簌簌地又落了一些,洒在了十一的头上,肩上,脚背上。十一仰头往着那棵银杏,蹲下身捧起一手的金黄色叶子,对着银杏树道:“我替你埋了这些叶子,若是你有灵,便保佑封姐姐逢凶化吉。”
说罢,竟真自顾自地开始挖坑。
十一双膝跪在地上,没有工具便开始用手挖,十指青葱,过了片刻便满是污秽黑土,指甲断裂,也会猛地被里头石块割伤,好不容易挖好土坑便将那几片银杏如珍宝一般埋了进去,细细地培好土,会心一笑,再是满心诚意地叩拜。
她原本便有着能通天地之灵的七窍玲珑心,这树也是长居在普陀山千年的灵树,为她葬叶之举所动容,那老银杏便开口道:“姑娘葬叶之恩,老朽很是感激。在老朽的树根下埋了一罐老酿,补身极有成效,如果不嫌弃便拿了去,算是老朽报答姑娘的。”
十一没想这银杏竟然能真的开口,“十一娘大胆冒犯了仙人,还请仙人原谅。”
“小姑娘不必客气,老朽也不是仙人,只是与姑娘有缘,便大胆与姑娘说上几句话。”老银杏道。
十一抱腿靠在树干上,望着茅草屋的门许久,再将脑袋搁置在手臂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小小年纪,何故叹息?”
“银杏老爷爷,你说封姐姐会不会好?”
“她命不该绝。”老银杏答,合拢树枝替十一娘挡去一阵风,“姑娘,你几夜没合眼了吧,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老爷爷,我不困。”十一托着腮帮继续盯着门。
周围微风徐徐,日头又晒的正暖,厚厚的银杏叶铺成了天然的垫絮,十一娘干脆仰面躺了下来,“银杏老爷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老银杏别有深意道:“那我给你讲个人妖相恋的故事。”
“话说天地洪荒之时,有一人一妖相恋,有一日此二人款款携手,共游天地间,却不想天地忽而变色,云上一粗哑威严声音道:“尔等忤逆天命,私相授受,有违伦常,吾等奉天君之命将尔打入轮回,生生世世有缘无分!”
“那如何了?”十一好奇问。
“第一世,这人为一国国君,娶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终日荒废朝政,国之根基被毁,城破家亡,逃亡之时被叛乱臣子要挟吊死了那妃子。”
“第二世呢?”十一皱眉。
“第二世更是凄惨,女子出落红尘,痴情人身份下贱,虽然郎有情,妾有意,但终归还是双双命陨,惨死于恶霸乱棍之中。”
十一忽而不语,再捂住耳朵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了。”
老银杏呵呵笑。
“啪”地一声,周身泛着红色幽光的人影从茅草屋里冲了出来,只手掐住十一的脖子,将她抵在树干上,恶狠狠道,“范十一娘,三娘性命垂危,我要取你的玲珑心救她修为!”
作者有话要说:
☆、心头之血
当十一的背脊抵在树干的时候,银杏树干微颤,叶子又簌簌落了几片,时间像是放缓了一般,那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在十一和紫湛之间徐徐落下。
“挖出你的心来,救三娘的修为。”紫湛又掐紧了几分,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寒意。她穿着薄薄的一层紫纱衣裙,挽着如瀑长发,赤脚行走,行动如风,面孔妖冶无比。
十一无法出声,命脉掌握于他人之手,脸色涨紫,几乎就要窒息,紫湛的指甲渐渐透入她的皮肤,深深的嵌入她的肌理,慢慢地,十一感受到了脖子间剌剌的刺痛,带着一些粘稠的感觉,那可能是从她脖子间流出的血。
“仙子,你不可如此。”忽而,十一身后的银杏老树开口道。
紫湛眯了眯眼睛,盯着那老树许久才道,“你不过是一株愚钝老树,连人身都修不成,还有脸替人求情?此事与你无关,闲事莫管。”
“此事的确与老朽无关,但是仙子,若是玲珑心不愿意,世间无人可强行以外力取出她的心,这点仙子心里也十分的清楚。”
紫湛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与其在这里僵持不下,不如用迂回之法成全,或许里面那位还有救。”
“有话快说,别婆婆妈妈。”紫湛被说动,松了十一再使了个定身法将她定住,一手背在后头,仰头望着老银杏的枝条道,“最好你有办法,否则我劈了你当木柴烧。”
“老朽岂敢欺瞒仙子。”老银杏沉稳道,“玲珑心之妙法在于其集合了天地之精华,因此妖吃了能长千年修为,此刻既不能挖心而食,但是却可取心血饮之,如此虽不能完全治愈封三娘,也可助她一臂之力,玲珑心之血气,可比凡人的精血强上千千万万倍。”
紫湛听罢略一颔首,再拉了十一入了茅草屋,十一因方才的事情正发晕,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一张破旧的床榻前,趴在床榻边缘,睁眼一瞧,榻上躺的正是封三娘化成的白狐狸。十一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刚一触及到它松软的背部皮毛,即刻被身后人严厉寒冷的声音呵回。
“这里有一把匕首,用它来放你的心头之血。”
话音刚落,十一便听见了一个清脆落地的声音,尖锐刺耳。
十一瞧了一眼白狐,再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地上的匕首伸手去捡了起来,从雕花壳中抽出,闪闪的匕首身映着自己的脸。
“自今日起后三日一日一碗血分三次让她饮下。”紫湛只手抓住十一的手腕,俯视她严厉道,“我会看着你,别想逃,若是三娘不好,我依旧要取走你的心。”
十一道:“我也想她好,你不用担心。”于是双手倒握匕首柄,咬牙一下刺入心窝,继而抖着手去抓地上的破碗。
滴答......
滴答......
来自于心间的暗红色血液一滴一滴注入破碗中,从浅浅的一团变成满满的一碗。
十一就那么半跪半坐在地上,直到头脑再次发昏,直到脸色惨白,直到唇色发亏。
“给封姐姐饮下吧。”十一整整放了一碗心头血,而后按着心口酥软在地。
朦胧之中,有一人接过盛满暗红色血的碗,跨过她的身体,扶着床榻上的白狐,一口一口帮着它饮下。
十一醒来的时候回到了银杏树边,她靠着树干仰头望着天空,有一只彩雀飞到附近的枝桠上,似是在歌唱,声音时而高亢清丽,时而低吟婉转,让十一的心情转好了些。
“银杏老爷爷,我的心头血真的会有效吗?”十一问背后的老树。
“应该会有些用处。”老银杏道,“小姑娘,老叟也帮不了你什么,这里有一坛埋在这里百年的酒,你若不嫌弃就喝一些,眼下你血气亏损,这酒对你的身体会有奇效。”
十一摇头道:“我从未喝过酒,家里也不许喝酒。”
“你爹娘又不在此处,你喝些也是无妨。”老银杏坚持道。
十一稍稍点头,老银杏在年纪上不知道长了自己多少辈,和他结识也算是难得的缘分,盛情难却,自己这命也不知是否保得住,倒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喝了他的酒,让他乐一乐也是好的。
于是往老银杏之前所说的方位慢慢走去。
直至摸索到那个地方,十一刚想回头再详细问询,却见天边飘来一朵诡异的云朵,说它诡异,乃是因为此云五彩斑斓,十一见过白的,也见过灰的和黑的,却从未见识过五彩的。
“银杏老爷爷,那朵云是什么?”十一问。
银杏却不答话,枝叶抖了抖,又飘了几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