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是真的顾虑我兄长的安危才那样干脆地放走他,还是为了——”十一眼珠子一转,眼中精光一现,“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封三娘眼波微动,她并非傻子,她能够听得出十一在怀疑,她在怀疑她和青面人早就相识,她还是将青面人方才的话听进去了,由此对自己生了隔阂。封三娘只觉得喉咙一紧,艰涩地回道,“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
十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少许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她观望四周继续道,“青面人说会放了我的哥哥,你们看见他了吗?”
封三娘态度一转,冷然背过她道,“没有。”她说罢便拂袖冲着红玉而去。独留下十一一人,十一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一直往前,她停她也停,她走她也走。脑海中浮出一片荆棘林,一个小山坡,有两个身影也在一前一后地在走着。
“我要回青鼓垒山。”
“你可以为了我留下吗?”
“你的玲珑心暂且留着。”
“我的玲珑心这么吃香,你不怕有其他的妖魔鬼怪抢走了?封姐姐.......”
忽而,画面转成了一片血红。
穿心刺骨的痛从背部传递而来,身体好像空缺了一部分,那样空落落地,连脑袋也快失去了意识。
“十一!”
“封三娘,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救了,我只能挖出她的心,你的元丹我亦已经逼出,你留下元丹,清醒一点!”
“紫湛......你挖了她的心,你挖了她的心!”
伴着嘶哑的哭喊声,仿佛有一滴一滴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冰凉带着湿意,滑入嘴中时候,是咸咸的味道。
蔚蓝色的海水之上,被一个满怀幽兰香的人抱在怀中,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自己的眼角点了点,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这是泪......”
“原来,这便是泪。”天上的乌云破开一块,阳光从她背后打来,看不清她的面庞,但看轮廓举止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噼里啪啦作响,好像春节的爆竹般清脆响亮。
这声响将十一带回了现实,她恍惚了好一阵,拍了拍脸,然后扭头深深地看向封三娘。
“焦了。”竹送皱着鼻子道,“好难闻的味道。”
“你还有鼻子?”白玉好奇地凑近他看,扯了扯他嫩嫩的脸。
竹送白了她一眼,“别拿你那脏乎乎的爪子往我脸上捏!”
“捏一捏又不会掉块肉。”兔子眼睛微眯,“你好像没有肉。”
竹送没好气地扯开她捏着自己脸的手,目光越过她猛然一定,扭头冲着十一道,“十一,你的哥哥就在那里!”
十一拨开高草,冲着一棵摇摇欲倒的大树跑去,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人,看那人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范十郎,绳索从他两腋下穿过,将他悬挂在树枝之上,风吹过之时,他也会随着风轻轻摆动。
十一到了树前,却不知道该如何放下他,正焦急之时,只见竹送拉弓一射,精准地射中绳索,范十郎高高跌下,幸而地面土质松软,又长着高草垫底,他坠地的时候只是闷哼了一声。
十一急忙冲了过去,扶着范十郎。
封三娘等人此刻也缓缓围了上去。
范十郎微睁开眼睛,见是十一,竟咧开嘴痴痴地笑了。十一只觉得他眼神怪异,面部表情好似三岁孩童一般,便心生疑窦,“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范十郎嘴含手指,依旧痴痴笑着,嘴中溢出口水,眼睛从十一身上挪开,散漫地望向其他人。忽而,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推开十一往后爬去,靠在树干上之后,“咿咿呀呀”地指着十一身后一人,眼神带着惊恐,身子瑟瑟发抖地避向一侧。
“啊,啊——走开......走开!”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皆是脸色一变,因为范十郎所恐惧的,正是站在那头的封三娘。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要结束了,某木的长长的假期也要结束拉。估计会忙一些,我尽量更。昨日外公大寿,玩high了~好累哦
☆、 陷害
月白色的衣角轻轻随风摇摆,封三娘一人远远地跟在队伍最后,冰冷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
范十郎能让所有人靠近,却唯独畏惧她的靠近。
瞧范十郎的样子,红玉估算应该是惊吓过度造成的神志失常,这种心魔时好时坏,有可能某天突然好了,又有可能一直都不会好,他的心智犹如三岁孩童一般任性无知,表达喜怒哀乐的方式直截了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奇怪的是,原本对封三娘念念不忘的他,此刻,却将封三娘视为洪水猛兽。
竹送满脸不乐意地背着范十郎,沿着小山坡徐徐前行。远处的阳光斜斜地投射了过来,将一种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竹送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头,视线飘过众人,直直地望向最后那抹身影。
范十郎做出这样的反映,只能说明——
竹送闭上眼睛使劲地摇了摇头,努力打消自己心里的猜忌。封姐姐不会这样做的,她一定不会......
十一一直跟在竹送和范十郎边上,时不时地拍着范十郎的背安抚他。范十郎忽而高高抬头,看着那旭日东升,眼里迸发兴奋的光芒,挥动着手中的野草,手舞足蹈地冲着太阳叫着,“大鸭蛋,大鸭蛋!”
十一听见此语稍稍一怔,随后眼角渐渐变得酸涩。她低头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泪珠,陪着兴高采烈的范十郎笑道,“嗯,是呀,那是一个极大的大鸭蛋,鹅黄鹅黄的,是蛋黄。”
红玉不知道何时停住了脚步,等到封三娘走近,她与她并肩而行。
“封狐狸,有一句话我要问你,你可以不答,但要答便一定不能欺骗我。”红玉盯着前方地面认真地说。
封三娘没有应话,只是默然地走着。
红玉眸光动了动,脸色复杂地问,“抓走范十郎的人——”她略微一顿,终是说出了口,“是不是你?”
她本以为封三娘用她那种冷漠的、简短而不容置疑的腔调回答一句“不是”,从而打消自己的疑虑。因为在红玉的印象中,封三娘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迂回的方式来获得范十一娘的信任和青睐,这不是封三娘的行事风格。但令红玉意外的是,封三娘听罢后停住了脚步,负手在后,静默地瞥向自己,她的眉头渐渐聚拢形成一座小山丘,一双冰冷的眸子闪过一道黯然的光。
正在红玉越发怀疑她举止的时候,她却淡淡地开口道,“连你都这样想,她会如何?”她目视前方,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背着范十郎,他们的身边一直陪伴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女子神色忧郁,迈出的每一步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
红玉循着她的视线定在十一娇弱瘦削的身子上,联想起封三娘的话语脑海中电光一闪,再而身子微抖,“有人想嫁祸你,让大家都以为你就是幕后之人。”
封三娘略一颔首,抬脚继续往前。
红玉在后追着道,“你难道不采取行动?”
“敌在暗,我在明,如何行动?”
“那你也不能任由那人去冤枉你呀!”
封三娘回头看着红玉,声音凉凉地道,“既然他苦心设计,就一定会现身让计划继续施行,在这过程中他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红玉,若他出现时我已然不在十一身边,你一定要保全十一。”
“那你呢?”红玉忍不住关心道,“不及时解释的话,我怕十一对你的误会会越来越深,在姑苏旧宅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蒲松龄的话对你有所动摇了,你不怕她恨你吗?”
封三娘瞥开头,藏在袖中的玉手握了握,手背上骨骼分明,泛出一片白。
“她有理由恨我。”
红玉摇了摇头,“十一既然已经对你起疑,多解释终究是无用。”她盯着封三娘,“封狐狸,若是她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或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封三娘余光打量着红玉,“你是想问紫湛下落。”
红玉被说中心事,红了脸道,“青面人迟早会成为大魔头,若有紫湛在此,我们围剿青面人便多了胜算。”
“我不会和她合作,”封三娘走了几步,回头见红玉还在远处发愣,“我无法原谅她。”
安排碧痕在自己的身边,抓了那么多无辜的渔女,让碧落杀了宁波府的男子,还让竹送潜伏着盯着自己,最后,她还亲手挖了十一的心脏......
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怎么能够原谅她?
红玉的嘴唇动了动,原本想为紫湛解释,但封三娘不给她这个机会,独自走了。红玉一跺脚,只能急急地追上去。
杭州府内的人对范十郎一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听在白玉的耳朵里都是一些夸张的谣言。
什么“山贼绑架交了赎金赎了回来,”什么“被山里的妖女迷走施法夺了魂魄,”还有什么“被范成官场中的敌人掳走威胁范成,”更有甚者认为是“想要娶范家小姐的公子绑错了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