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凰的身份适合第二种,佣籍。
佣籍和奴籍不同。奴籍是要卖身的,属下等贱籍。佣籍不用卖身,属聘请关系。这种佣籍多是用在外邦人员身上,外邦人员在本朝是没有户籍的,但因经商或替人做镖师护卫来到这里,没有户籍寸步难行,也不利于官府管制,于是,就有了佣籍的出现。使用佣籍的,大多数都是在开通海贸的沿海,或临近别国的边关,再就是京城。办佣籍,不需要查身份来历,但需要主家担保,主家有连坐责任。
昆仑交了担保银子,用自己做担保,给神凰办了佣籍,又去到刑部,继续交了一大笔担保银子,把因为割人舌头的申凰保出来。
申凰割人舌头,犯的不是人命案,又有小山大夫这位神医作保,刑部官员派了两名差役跟着申凰,让她暂进离开监牢。
外邦山匪头子这么大的事,就让昆仑用一张佣籍给办下来了,神凰对昆仑也算是服了。昆仑在人间这么多年,没白混。
侯世子见到牢头来请隔壁狱友:“申凰姑娘,小山大夫已经把您的户籍办好了,她来保您出去。”
他当场起身贴栅栏上了,问:“她还真是没办户籍被抓进来的呀?”没户籍用得着坐刑部大牢?
神凰没理他,径直出了牢房往外走。
牢头为侯世子解了惑,告诉他这位的来头可不得了,杀了三十四个劫匪,还说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土匪头子。
侯世子更不信了,轻哧一声,说:“她可不是番邦口音,这话也信?哪个昏官判的?这是得罪人了吧?”
神凰听到侯世子的话,眉头都没挑一下。她哪有什么口音问题,她能与生世所有生灵沟通,她哪到用的就是哪里的口音。
她走出刑部大牢,就见到等候的昆仑,几步过去,说:“我整整关了两天,满牢房都是围观我的鬼,残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你要怎么补偿我?”
昆仑连个眼神都没给神凰,转身朝自己置的宅子去,说:“看看宅子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再有以前的一些家具用品也不能留在河溪镇。”她贴身使用过的东西沾有神性是一定不能留的。她刚走几步,便见到有好几辆马车一起过来。
来的都是京中消息灵通家里有人生病的权贵。
她前脚从户籍处出去,后脚就有人去报信了,他们赶着马车过来接她俩,还有送马车和送马夫给她们用的。
昆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明白他们是有所求,报了自家住址,让他们明天把病人抬到她家。
她家刚到家,便有邻居来串门,说是邻里间走动。
昆仑拦着门,没让邻居进,“我这里不方便,您请回。”
邻居说:“哪有什么不方便的,邻里之间,理当互相帮衬。我看你这是刚置的宅子,我家的伙计杂役多,帮你清扫清扫。”
昆仑不和他们多说话,关门上栓,让邻居吃闭门羹去。
神凰拿着扫把扫落叶,说:“凡人可以买卖仆役的,我们买几个人来干活吧。”堂堂神凰,拿着扫帚扫地,像什么话。不买仆役,让她用法术也行呀。
和她俩朝夕相处,用的器具种的花草都能开智成精,这要是买杂役来,即使她俩不提点特意回避,那些杂役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些气运,用不了三代就会飞黄腾达。她挑这院子,还有个原因就是左右的隔壁邻居都是不修德行的人,这样的人,多少福气都聚不了,有多少败多少。这座宅子的原主人也是受不了两边的邻居,这才搬走卖了宅子。
昆仑没让神凰独自干活,她也撩起袖子收拾屋子。
即使不用法术神通,她俩身手敏捷,忙了一晚上把屋子内外清理干净,需要采买的物品清单也写上。
第二天,早饭时间过后,昆仑让神凰去采买东西,她则在家里替人治病。
来的人很多,有昨天她在刑部大牢外遇到的那几家,还有知道她搬到京城打听到住址来请她的。
这些人里有病重抬过来的。
这些都是京里的大户人家,每个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来的把车把路都堵了,左邻右舍也都出来看热闹。
昆仑打开门出去,点了昨日在刑部遇到的那几家人的名字,请他们进去,其余的人便让他们走了。
她这刚转身,昨日登门那邻居就开始用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哟,这真还是神医,就知道挑达官显贵治,等级地位低了还不给看,堵门外,难怪瞧不起我们这些商户人家。”
昆仑转身,拉开门,回一句:“我还真瞧不上你和你们家。”她又悠悠补充句:“我家这门,不修德行者,不让进!”
那大婶闻言,顿时摆正姿态,说:“这里可有这么多的官老爷,你的意思是这些官老爷都不修得行喽。”说完得意地看着她,想着这回你把人得罪大发了。
昆仑淡淡地笑了笑,说:“医道不分家,我会的可不止医术。你操心别家,不如掏几个银子请个道士给你身边那被你用针扎死的小孙女超渡超渡吧。”她说完,对门外的其他人说:“诸位,请几屋的这几位是昨日约好的,请另请高明。我这里十日开门治病,会在门口放一箱子,里面装有牌子,能治不能治,随缘。”
一名白净儒雅的男子上前作揖行了一礼,问:“敢问小山大夫,何谓‘随缘’?”
昆仑说:“箱子里有号牌,能从箱子里摸到号牌的,凭号治病,摸不到号牌的,另请高明。谁摸的号牌,谁用。如果是中风动弹不得的,让身边的人抓着他们的手去摸号牌。”
邻居被昆仑吓了跳,这时候会过神来,叫道:“你胡说八道,医术不怎么样,骗人的伎俩倒是不少,我看你就是江湖骗子……你……你们干什么……”话还没说完,上来几个跟着主家前来治病的随从上前,堵了她的嘴,给扔回她家院子去了,几个壮汉在他家大门口一字排开,一个个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她。
邻居顿时不敢再闹。
昆仑笑笑,回到院子里替人治病去了。
她行医救人,不救恶人。
朝廷有法典律列,天地,为什么不能有善恶评判准则?为什么总有含冤不白人指着苍天骂老天爷不开眼?
她想让苍天开眼,她想让恶者入地狱,她想让善者得福报。
朝廷的法典,有贪官污吏颠倒是非,有人脉关系可以走动逃避惩罚,天地是否也可欺?又怎么才能不被欺?
她要在门口放一功德箱,功德够者,能拿到号牌,功德不够,行恶者,砸了箱子都捡不起号牌。以此法,以微见著。
第67章
大夫看病通常是用望闻问切来诊断,昆仑顶着神医的名头,也懒得去做样子,看一眼病人确定哪里需要医治后直接开药或用针,如果是吃药或者用针没法治的,只能用点人力能及的缓解法子,能治或不能治,治完的效果怎么样,她都说得清清楚楚。绝大部分大夫在治病时都不敢把话说满,特别是对着这些年老体衰一身病痛的权贵,话说满了,病没治好,很有可能就是下狱送命的灾祸。
昆仑完全没这方面的担心,也不喜欢绕这些弯子,因此她看病极快。
来的这几位都是病重的卧床已久的老人,身上不是有诰名就是有封爵,但请不动小山大夫上门,也只能把病人抬来。亲王府的世子家没抬人来,他是想请她去宫里给身体欠恙的太后瞧瞧,帮她调理身体。
昆仑一口回绝。
亲王府的世子差点当场翻脸,可昆小山铁口断生死的名头太响,行事处处透着玄乎,他不敢太得罪。他忍住脾气说:“藐视皇家,可是死罪。”
昆仑很是淡定地端起茶杯送客。
亲王府的世子只得起身,说:“还是希望小山大夫能再考虑一二,毕竟京城居,不太易。”
昆仑依然淡然,只抬眼朝传来喧哗声的屋外望去。
亲王府世子刚走,她家的门就让人踹开了,一伙护卫直闯她的客堂。
领头的是位武将:“小山大夫,请随我走一趟。”院子里呼呼啦啦地有好几十个人,都是沙场上杀过人的士兵。
这是打算硬请。
昆仑没打算去,淡声说:“请回吧。”
那名领头的武将朝身边的示意,一群兵丁护卫上前便要去擒昆仑。
他们意图强行“请”她去帮人医治被踢断了的子孙根。这家人的主母是当朝公主,男主人是当朝大将军,皇帝的亲信,受伤的是这家人的独子,皇帝的亲外甥。这样的出身并不缺女人,却偏偏要干出强掳民女进府辱人青白的恶事。青白被毁的女子,要么被他纳门当妾,要么一根绳子上吊。那女子性子烈,踢断了他的子孙根,自己一头撞墙死了。
人世间,这样的恶事每天都在发生,太多太多。昆仑并不轻易插手,可事情到了她的头上,这刚强掳了人闹出人命,还派这些沙场老兵来掳她。
昆仑饶是再淡定的性子,也来了脾气。她淡淡地问了句:“你确定要动手?”
那领头的武将绷着脸说:“还请小山大夫随我们走一趟。”说罢,便要准备让身边的兵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