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疼，好难受。
像是被人用刀子戳进去狠狠的搅动一样，疼的呼吸都困难，疼的眼前都快看不清了。
身体好冷，好冰，好像赤身裸体的置身在寒冬腊月中一样，那么的不堪。
主神又一次转过身，不去看早就泪流满面的系统，轻声道：“好了，睡吧。”
“……是。”
第二天，系统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颓废的站在主神面前。
昨天晚上一起喝酒的侠士们就在不远处和他们打招呼，系统却没有第一时间担当起主神和人类之间交流沟通的桥梁，而是失神的盯着前方虚空，魂不守舍。
那个灰衣侠客走近，疑惑的看着系统，对主神道：“顾兄，您家这个小兄弟，怎么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失恋了一样？
主神轻描淡写的道：“昨夜做了一晚噩梦，怕是没睡好吧。”
侠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主神道：“听说你们也要去临县？在下恰好也想去看看那边的花市，不如同行？”
对方自然不会拒绝，朗笑着说了声“当然再好不过”，然后招呼伙伴们去马厩将马牵来，与主神一齐上路。
主神看着接连三次上马失败，最后一次还惊呼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系统，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前方灰衣侠士正朝这边疑惑看来，大声道：“顾兄，顾小弟，可需要帮忙？”
主神对他们道了句“你们先行一步吧”，就走上前，将跌坐在地上的系统拉了起来。
系统灰头土脸的不敢看主神，道了句歉：“对不起……”
主神叹了口气，手掌抓上了系统的手。
系统像是被火钳碰到了一样，下意识的快速往后收了回来，目光直直看着主神，脸上的排斥不言而喻。
主神毫无所觉一般，继续过去拉人。这回系统不敢再反抗了，任由主神牵着自己，在他的帮助下坐上了马背。
主神将自己的马随便仍在一旁，在系统坐上去之后，也踩着马镫上去了。
系统不安的动了动。
主神拿过马脖子上的缰绳，淡淡的道：“看你这个样子，骑马指不定又得掉下来。”
系统面上露出不堪的神色，低着头一言不发。
主神道：“抓紧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背，手里的绳子往下一甩：“驾。”
马背上的马鞍本就是只能供一个人用，两个人挤在一起、坐着十分不稳当。马儿跑起来之后，颠簸的动作差点把心神不宁的系统从它身上甩了出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像是深怕自己动作过大、被主神发现一般，系统揪着那白色的衣摆，眼角又红了起来。
马儿踩着马蹄，载着二人轻快的往前奔去。
主神很快便追上了前面先行一步的侠士几人。
有人问道：“怎么只有一匹马？”
“舍了一匹。”主神含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家弟今日精神不佳，在下便与他同行了。”
这种土豪行为又是引起一阵议论。
系统听着耳边的声响，只觉得嘈杂无比。不愿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低着头躲在主神背后，装作正在小憩。
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身前的主神体温，让他感觉到安心。还是这马背上的独立空间，让他产生了一丝独占主神的安慰。随着座下马匹的起伏，系统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竟还真就这样睡了过去。
“……”感觉到身后人的贴近，带着湿热气息的吐息从自己脖子处传来，主神抽出一只手，将刻意坐远了的系统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将他的双臂环上了自己的腰腹。远远看去，就好像青衣男子，正亲密的从背后抱着他一样，关系极好。
傍晚时分，临县终于到了。
黄昏的太阳正从天边慢慢往山顶下落去，县里家家户户的百姓慢慢的从各自家中走出，挤到街道上、人人面上带笑。
系统揉了揉眼睛，僵硬的活动了下快散架了的骨头硬，腿脚发软的从马背上跳下来。
主神又一次随手松开了马的缰绳，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系统看看主神，又看看好像被主神放弃了的马，最后还是快步追上了主神。
主神走在前面，看着两旁正在搭设、隐隐有花市雏形的街道两边，对系统道：“接下来，世界之女就会和那个剑客相遇了吧。”
系统点点头：“是。”
主神就像是说故事一样，将那二人接下来的人生重述了一遍：“一个是江湖里鼎鼎有名的武林盟主之子，古道热肠、乐善好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一个是修炼了邪教功法、不老不死的魔道妖女，性子乖戾，古灵精怪。想到他们二人将来会互相欺骗的在一起十多年，最后男方为了女方舍弃荣誉背离家训浪迹天涯，女方因为男方秘密暴露被全天下的人追杀，我就感觉他们真是滑稽到令人发笑。”
系统默默听着，丝毫没感觉到主神口中的乐趣在哪儿。
“一开始就明知不可能有好的结局，为什么还要不顾现实，跌跌撞撞的直到自己头皮血流鼻青脸肿，满身疮痍的看清事实残酷为止，还不愿放弃呢。”主神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意味：“这是我见过最傻的两个人。”
系统低着头无力道：“是啊。”
“尤其是那个世界之女……”主神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知道自己不老不死，一开始就不应该下山，来到这个花市，遇见那个人。”
然后活该成为“未亡人”、追忆百年前就已经离开的半身，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系统站在主神身后，静静听着。
“是啊。”
您说的对。
主神道：“我可不会救那男人。”
救了那么多看上去不该救的人，遇到这一位看上去相谈甚欢十分投缘的剑客，他却忽然又说不救了。
系统也觉得主神的判断是正确的：“世界之女与天同寿不老不死，若想让她不难过，除非让另一人也能永远活着。可是活得越久、需要花费的世界之力就越多，您的决定很明智。”就算是神，也受不了一日比一日成倍增加的世界之力消耗，那是个看不到底的无底洞。
主神若真想让世界之女不那么悲伤。
除非……在世界之女步入无尽的悔恨遗憾之前。
——就把她杀了。
系统看着主神的背影，默默想到。
“系统一号。”
走在前面的主神若有所觉的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着系统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系统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主神道：“你是系统一号吗？”
系统眼神古怪，似乎是在躲闪着什么，侧过头去：“当然……不是。”
主神从一边小摊子上，丢下银钱取来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纸飞机，看着飞机上木头的花纹，对系统道：“纸飞机，你不喜欢吗？”
系统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主神送给自己的那份礼物。以及这么多年来，经常会时不时提起、仿佛有什么特殊寓意的名词，灰白着脸色道：“喜……欢。”
主神看着系统的眼睛，好像透过它的面皮、骨肉，越过无尽时空，追忆着过去某个“曾经”。
“那你就是系统一号。”主神强硬的将纸飞机塞进系统的手里，盯着系统的眼睛，带有威压的视线像是逼迫一般，对他道：“你就是系统一号，对不对？告诉我，你是他。”
系统脸上青白交加，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
他可以忍受主神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把他当做可以随时替换的“用品”。哪怕自己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痛苦，也可以顺着主神的心意，去扮演任何主神希望他成为的角色。只要主神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他就可以像个受虐狂一样、对此甘之如殆。
可是，只有这一点，他忍受不了。
用力的将纸飞机砸在地上，系统跟在主神身边这么多年，头一次，用这么不尊敬的目光，用这么不恭顺的语气，对着主神大声的咆哮喊了出来：“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我不是！”
他早就察觉到了这点，但他一直没有说出来：“您给的纸飞机，不是送给我，是送给那个系统一号的，对不对？他死了，他已经不在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口中叫的响亮，似乎是很不满主神把自己当做别人的行为。但其中谁说又没有他想借着这个冲突，来趁机发泄自己内心的其他不快呢。
主神心中一直积压的火也被彻底点燃，他走上前一步，手掌死死的掐住系统的喉咙，声音像是从胸腹里面发出的一样：“闭嘴！”
系统拼命的从主神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捂着自己的喉咙，声音沙哑：“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他！”
“您透过我的眼睛，到底看着的是谁？我是我，我是我自己，不是谁的替代品。”系统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不断的道：“我就站在这里，我就在您面前。我不想要纸飞机，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您！
主神一脚踹在了系统的胸腹上，将他踢到几米外，冷冷抛下一个字：“滚。”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