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活着。”
茱莉娅看上去也狼狈的没比雷尔好多少,脸上被生生咬下一块肉,鲜血潺潺从她捂住脸的指缝间流出,根本止不住,双腿也被打断了,可能这辈子也没法动弹。
她却顽强的用手臂和地面摩擦着前进,一点一点向前爬去。粗糙的石子磨破了她的皮肤,起了一层层的皮,最后成了星星点点的血液渗出来。
雷尔看的心痛如刀割,劝道:“不要过来了……我说你不要过来了!”
茱莉娅却已经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锋利的刀具,用牙齿扯开皮套,露出里面寒光瘆人的刀锋,冲着王林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那一瞬间血液逆流堵着了气管,王林一声没哼,分外痛苦的死去了。死之前还是两只眼睛大睁,看着茱莉娅和雷尔,其中的怨毒之色清晰可见,竟然是死不瞑目。
雷尔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倒在王林尸身上休息了一会,积蓄了些体力,才苍白的笑起来,万分艰难的撑起了自己,将茱莉娅扶进了自己怀中:“怕了没?晚上估计又要做噩梦了,不过没关系,我在你身边呢,只要你一慌,我就……”
茱莉娅抱住了他。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完整的拥抱。
雷尔的眼泪竟然“唰”的一下,淌了满脸:“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楚封瓷想起那日自己所“看到”的场景,竟然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顿时兴致全失。
第五涉远却是看得目不转睛,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名为“爱情”的深刻感情。
……虽然这个第一次挑的不太好,男女主人公走的是相爱相杀路线。
茱莉娅尽情的拥抱他,手上的刀刃却始终没有放下,她温柔的,露出女人对于丈夫的最柔软的情态,将那把刀,捅进了雷尔的胸膛。
痛楚从背后蔓延,然而他身上痛的地方太多了,甚至已经不太能感觉到了,雷尔苦笑了两声:“你不杀我我也会死,你又何必亲自动手……”
“雷尔。”她双手仍旧握在刀柄上,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很脏对不对?龌龊、恶毒、丑陋……我一切最难堪的样子你都看过了。”
“所以你恨我?”
茱莉娅将细细密密的亲吻献给雷尔,血液掩盖了泪痕:“爱丽丝不是你和前妻生的孩子,而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雷尔全身一僵。
“……那是我被□□,所生下的孩子对不对?”
雷尔沉默不言。
“我们要是没有来到这里就好了。”
在沉默的尽头,茱莉娅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像叹息一般,风一吹就没有了。
雷尔死了。
第五涉远专心致志的看着,腿不知不觉中都蹲麻了,等到站起来惊得倒抽一口气。
——疼!
楚封瓷只好像照顾弱智儿童那样帮他揉腿,还要听第五涉远“这边轻了”“那边重了”的叫唤,恨不得撂担子不干了。
“你看的很开心么。”楚封瓷忍不住嘲讽。
“这个啊……”通常第五涉远有事情想的时候就会安静一点“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双方共同达成be结局,默契值满点,我觉得挺不错的。”
楚封瓷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两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家伙就把这一场爱情悲剧抛到脑后去了,一点也不打算吸取一下前人的经验教训,学会坦♂诚相见。
“……嗯?”
这时却有个红色的影子,扑闪着背后一双小翅膀,金色的长发及腰稍稍卷曲,有一双清澈透明的蓝眼睛,脸颊上带着软软的婴儿肥,要向茱莉娅和雷尔的方向飞去。
第五涉远眼疾手快,在沙石上足尖一点,窜出去把那只红影子拽回来了,“啪叽”就扔地上,让楚封瓷来玩。
“楚楚我抓了只鸟来。”
第五涉远充满恶意的说。
小孩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吐出好几个泡泡,“呜哇”一声就哭出来。
楚封瓷:说清楚你这捡的什么玩意==#
第五涉远:“……”怎么哭了啊……这个好麻烦。
“第五涉远。”楚封瓷刚开口叫他,第五涉远一脸“你让我哄小孩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楚封瓷不为所动。
第五涉远这才想起来楚封瓷是看不见的。
只好别别扭扭的走到小孩面前,试探的叫了一声:“爱丽丝?”
小孩不哭了。
第18章 爱丽丝
那双蓝眼睛里还溢着晶莹的泪珠,圆滚滚的一颗,要掉不掉的。
第五涉远一个手痒,戳了下她软呼呼的脸蛋。
豆大的泪珠‘’啪叽”一声滚落在石面上,溅开了一片水花。
小女孩呆愣愣的盯着第五涉远,红润的唇稍稍张开,看起来有几分傻气:“爱丽丝?”
“啧。”第五涉远摇了摇头:“……估计摔傻了,我们快甩掉她。”
“甩掉她。”女孩口齿不清的重复,听上去嫩生生的,眼睛眯成了漂亮的弯弧,像一轮弦月。
楚封瓷眉深深拧紧,他舒缓气息,蹲下/身,让爱丽丝可以平视他的面容。
小姑娘笑得更加欢快了。
“你在害怕。”
笑意僵硬在一瞬间。咸湿的汗水划过她的脸颊,那双蓝眼睛里充满了兢惧与战栗,仿佛被毒蛇捕杀围困的猎物,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封瓷,空洞的犹如傀儡木偶。
楚封瓷一旦温和起来是非常招人喜欢的,他性子很具有欺骗性,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桀骜不驯,对你稍微软和一点,你又觉得这个人真是说不出的有趣,不过是为人处世内敛了些,实在算不上傲慢。
在这种情况下,爱丽丝怕的却不是“凶神恶煞”的第五涉远,反倒是看上去好脾气些的楚封瓷。
然后下一刻,楚封瓷就被拎起来了。第五涉远一脸冷静的把楚封瓷提起来放到一边,认真的对爱丽丝说:“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楚楚。”
楚封瓷:“……”
爱丽丝眼睛往旁边一转,湿漉漉的像某种小动物,她看着楚封瓷,似乎在确定那个煽情而肉麻的称呼“楚楚”,是用来形容这个让她感到阴暗无比的少年的。
最后她僵硬的笑开来,嘴巴咧的很大,充满了世界的恶意,执拗的喊道:“楚楚。”
楚封瓷:“……”
他现在感觉到,十分之头疼。
总觉得这个称呼会成为人生轨迹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啊。
小姑娘感到很高兴,看到这个讨人厌的大魔王吃瘪,眼里由衷的透出愉悦。
她双颊飞上一抹淡红,正要啃会儿指甲以示庆祝,就被第五涉远单刀直入的言语来了一记重击。
“再不下去倾听你母亲的遗言,可就来不及了。”
按照亚瑟的记忆,被雷尔当做门票牺牲的女儿“爱丽丝”,也不一定是真的死了,反倒可能成为了引路人,主要就看星海之市的主人肯不肯雇佣童工了。
爱丽丝摇头,嘴唇颤抖,脸色苍白,反应有些奇怪。但那双眼睛中一片透彻,无悲无喜:“我不认识她。”
“那你为什么要找她。”楚封瓷声音平静,淡粉色的唇抿起。却恍如掀起惊澜,让爱丽丝失神片刻,下一瞬间就下意识回答了问题。
“是父神让我来接引迷途的归者。”
“归者这里没有,蠢货倒是有几个,你挑挑看?”第五涉远吊儿郎当的接口了,眼神往下一眺,无端多出几分风流意境出来,那暴戾之气,却一分未减。
他眼神望着的女人茱莉娅,全身血污狼狈不堪,腹部被洞穿,是血淋淋的皮肉磨砺着白骨。依偎在那个身形稍显高大的男人怀中,仿佛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死了,刚断的气。”第五涉远这么说道,侧颜被猩红的血光映的有些温暖。
爱丽丝听到这个消息,天使似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是小心翼翼的窃喜。
这样鲜明的情绪来的如此莫名其妙,爱丽丝先是欢欣,然后心里突然空了一片,仿佛她和世上所联系的生命线,突兀的断了一根。
隐秘的罪恶、与潜意识的否决挣扎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像亡海上溺水的孤舟,伸出被水泡的浮肿的手腕,等待他人的救赎。
然后楚封瓷拉住了她。
冰冷的手指接触到爱丽丝湿热的手心时,爱丽丝打了个激灵。
“总不好让你空手回去。”楚封瓷微颔首,大概是长辈最欣赏的那种态度——矜持而守礼,微笑着说:“不如把我们带回去交差?”
如果爱丽丝年纪再长一些,又或者说是阅历再丰富一些,她就会知道,楚封瓷此时的态度大概可以归咎于“厚颜无耻”里面。只可惜她现在还是个小萝莉,只觉得心里憋屈的难受,张嘴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被第五涉远“和善的眼神”盯着,下意识退后两步,口中应承着。
“……带你们去倒也可以,但你们……”她一步步缓缓后移,赤/裸的双脚摩挲着石板上的砂石。
——先放松他们的警惕,找到时机,一举脱身!女孩这么想着,言笑晏晏,充满了纯真与童趣的望着第五涉远,做出一副不知人心险恶的愚蠢模样,要带他们去“神殿”,还要认真的讨价还价增加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