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却是记得的。他记得,也知道自己对他的妄念,但是他不恼不怒,只说忘了他,自始至终,他的眼里都从来没有他。轩辕修看见,沈洛平的眼里透露出怜惜,关切,悲悯,纠结,那样复杂的多种情绪,可是偏偏没有他想要的那一种,这比沈洛平恨他更让他难过。原本他甚至生出了那么一份奢望,有一日沈洛平会接纳他,他以为他尽自己所能去对他好,依他顺他,爱他让他,终有一日能守的云开,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不论他们二人处境如何,立场如何,身份如何,沈洛平都不会喜欢上自己,这就好像自己喜欢他一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沈洛平不喜欢太子,那也会喜欢上旁的人,但那人,也绝不会是他。
兜兜转转,他最终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
轩辕修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只是那笑容里都透露出苦涩,“我没法子不记着你,更没办法放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他本来不是这样踌躇的人,但是他却不敢再说下去,“我是真的……”
“皇上,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可是……你便陪我一段时日好不好,到了时候,我……”
最后轩辕修还是没有说完,沈洛平只觉得这话里的口气有些诡异,怎么听得像是轩辕修要命不久矣了一样,他不禁试探道:“皇上说的一段时日,又是多久?”
“轩辕凛自朕登基之后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朕都是知道的,他若要朕的皇位,朕送他便是了。”轩辕修说到这里犹豫一阵,最后还是低声道,“朕,大约也活不长久了。”
沈洛平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是猜中了,一时只能看着轩辕修,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节哀顺变吧。
“前段时间刚查出来的,有人在朕的膳食中下了慢性毒药,太医也瞧不出来要怎么解,他们又不敢说实话,朕想,大约是没救了。”轩辕修慢慢解释给他听,末了又是苦涩一笑,“也亏得你不喜欢朕,否则朕怎么能走的安心。”
“皇上吉人天相,必能化险为夷。”沈洛平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么一句,但是看样子轩辕修估计是真的要挂,毒自然是轩辕凛下的,淮末先前说的什么熏香果然都是诓他的,只是不晓得以这毒的药性,要什么时候才会完全发挥效用,大概轩辕凛起事之时,便是轩辕修的死期吧。
“生死有命,朕生在这帝王之家,便注定是一生不得安稳,朕十五岁做了太子,十九岁登基,其中若是说没有使任何手段,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朕十八岁时为了巩固权势,娶了现在的皇后,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贤良淑德,朕本来是想待她好的,也试着忘了你,可是朕发现若不是你,便不行。让她独守了三年空房,是朕对不起她,只是,朕不得不这么做,那年苏家满门抄斩,朕还不到十岁,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之后朕一直在寻你的下落,后来终于知道你平安无事,那时朕便想,朕要想护着你,便要做得万人之上……只是没想到,是我错了。”轩辕修说着看了一眼沈洛平,眼神竟然是有些哀求的意味,沈洛平从来没想过会看到堂堂天子这样低微的样子,只听得他说:“你当朕是故意这样讲的也好,朕从来没有求过谁,今日我便……求你……”
他没有说完,但是沈洛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轩辕修将头低了下来,便让人看不见他的脸色,他的手还是按在沈洛平的双肩上,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已经变得有些僵了,但是沈洛平却仿佛能感受他的脉搏从手上传递过来,沈洛平想:这个人是活不久啦,也真是个可怜人。如果他没记错,轩辕修今年才二十一岁,刚好和他死的时候年纪差不多,不由得便有几分感同身受了起来,他想了一想,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轩辕修的手,触手是冰一样的凉,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轩辕修,也是像现在这样,昔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青年,可是有些东西,却是从那时起就不曾改变过。
“皇上,夜里凉,将被子盖上吧。”
轩辕修一时竟然没有动弹,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还是沈洛平将落在地上的锦被扯了上来,他才微微一动,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居然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你……应允了?”
沈洛平便对着他微微一笑,“是。”
这时候系统提醒他:“哎哎哎你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真的要在这里放弃啊?”
“嗯。”沈洛平其实也觉得有些可惜,只是还是有些不忍吧,“他太可怜了。”
“那我可提醒你,后面还有更可怜的人呢,你别到时候都不忍心下手呀!”
“……”沈洛平开始怀疑这个系统是不是专门为了报社而存在的。
想了一想,沈洛平说:“那我便先让他开心几天,然后等他临死之前再去刷那最后五点虐值。”
“我觉得……这样他会死不瞑目吧……”系统说。
好像也是,这样沈洛平就有些为难了,最后还是系统憋不住,跟他说:“要是有办法让轩辕修不死不就好了。”
沈洛平反问:“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沈洛平感觉系统好像对整个世界都十分了解,但就是故意不说。
“我不知道。”系统俨然成了一个复读机。
沈洛平没打算从系统口中套出答案,不过若是照系统说的那样,轩辕修其实是有办法不死的。这也算是一个提示了,既然轩辕修中的是毒,那便解毒就好了,至于解药,自然是在轩辕凛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昂,这个世界大概再有几章就结束了,还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啦_(:зゝ∠)_鞠躬,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哒
第16章 霸道帝王爱上我
但是第二日轩辕修便病了。
这病来的猝不及防来势汹汹,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之前服下的那些毒|药有关系,亦或者是昨夜着了凉才染得病,总之早上轩辕修就发起烧来,沈洛平昨夜是没有回去的,醒来的时候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烫得吓人,才发觉轩辕修病得厉害。
轩辕修烧的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说几句胡话一会儿又睡得昏沉沉的,叫来太医瞧了,沈洛平才晓得轩辕修因为从前伤了身体是染不得半点风寒的,对旁人来说只是普通的病症,却可能会要了轩辕修的命,太医开了许多的药,又仔细叮嘱了不能见风,宫女熬好的汤药又浓又稠,还泛着墨汁一样的颜色,沈洛平光是闻见那味道就觉得承受不住,却还是要一勺勺喂到轩辕修嘴里,他还不太清醒,喂到嘴边的药也咽不下去,太医说能进一点是一点,若是过了今天晚上烧还没有退下去,便有些棘手了。
连太医都这样说沈洛平自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说来轩辕修还是因为他着的凉,要是轩辕修就这么死了他难辞其咎,只是沈洛平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守在轩辕修身边,一遍遍试着喂药,折腾了好久才勉强喂下了小半碗,只是轩辕修的病情还是迟迟不见好转,沈洛平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的厉害,但是手却是冰凉的,一时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喝药的不是他,他却感觉有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殿里的其他宫人都被遣退下了,只剩下曹极恭在一旁伺候着,沈洛平在床边喂药,他就时时拧了毛巾给轩辕修冷敷。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好似时间停滞了一般,沈洛平本来正暗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却冷不丁听见曹极恭说话了:
“苏公子。”
沈洛平听见这称呼手上顿时一抖,差点将药洒在轩辕修身上了。
曹极恭却只是慢慢说着:“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连太子都不是,他比其他皇子都要晚念书,却是学的最好的那一个,皇上从小身子骨不好,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一直不如其他皇子那样轻松,可是后来先帝去审查众皇子学习情况的时候,皇上却是骑得最漂亮的,那时候众人都看傻了眼,没人想到他能在马上收放自如,那架势实在是好看,连先帝看了都称赞皇上有当年他的风采。”
“皇上后来就一直颇受先帝青睐,先帝说,皇上坚韧隐忍,这份品质是极其难得的,此后皇上一直是循规蹈矩,尽心尽力做一个出色的皇子,只是皇上十岁那年,出了一桩事情。”
“这桩事便是苏家满门抄斩那件案子,那一日天气还冷,我在殿外候着,老远就瞧见皇上走过来,他说有要事面见先帝,我便告诉皇上太子殿下刚刚进去了,被先帝狠狠训斥现在还在殿里跪着,皇上听了这话面色就一下子白了,他在殿门口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了。再后来太子被废黜,皇上便成了太子,那时候皇上变化已经极大了,常常是喜怒无定。”
“那时候先帝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皇上帮着处理的,朝中不乏对皇上怀有意见的大臣,但是都被皇上一一压下去了,他不过才是十几岁,但是从来没表现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举止,连情绪都是隐藏得严严实实的。皇上登基之后,却好像一下子懈怠了一样,竟是显出了小孩子的性子,经常是我进去伺候的时候就看见皇上在大发雷霆,那段时日皇上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派去的奴才都寻不出结果,去年大雪天里,皇上执意要出去赏雪,我在一旁候着,却突然听得他道了一句:‘这天下,要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只能噤声不敢说话,但是却听见皇上笑了,后来回去皇上就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五天才醒转过来,那时听得皇上反反复复念叨着几个字,有时候是娘,有时候是父皇,但念的最多的是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