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一出,四周的压力锐减,桑桐惊呼道:“无常盾?”
原来,穆容在拜托郝解放帮忙勾魂的时候,顺便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郝解放告诉穆容:墨家的事情并不简单,穆容虽然是阴差,却只是生魂,而且出了山阳市,当地的阴差未必会给穆容这个生魂阴差面子,他实在放心不下,便将这方无常盾借给了穆容。
“拿着吧,这是七爷八爷赐下的。”
“这是给你的,我不能拿。”
“我又不是给你,只是借给你,一来呢,这方盾牌是二位爷的东西,如果当地的阴差怪你手伸的太长,你就拿出这方盾牌,他们不给你面子,却不敢得罪这方盾牌,二来,我查了查墨家的事,他们家那块祖坟地脉有些特殊……总之里面都是些厉害角色,一般阴差怕不是对手,七爷八爷是正牌神君,这盾牌足够对付他们了。”
“谢了,郝解放。”
“客气,平安回来就行了。”
墨家老祖宗看到无常盾,吃惊不小,打量着穆容,问道:“未请教,足下何人?”
桑桐翻了个白眼:真是老不羞,都自报家门多少次了,你们全然不放在眼里,这会儿人家请出真家伙了,又叫“足下”了?
穆容收起无常盾,不卑不亢的回道:“酆都城,死神学院夜部,穆容。”
墨家老祖宗眼尖,看到了穆容的肉身,面露狐疑:“后面的可是足下的肉身?”
“没错。”
“生魂也能做阴差?”
“这好像和您无关吧?”
墨家老祖宗的面色变了几变,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如今一个比他小了几百岁的黄毛丫头对他如此无礼,一时难以接受。
但他活的够久,知道穆容手中的盾牌的来路。
阴差千千万,就算死在他这里一两个,也无妨。
但那两位神君的人……他必须要掂量掂量。
他转变的策略,对穆容身后的女子说道:“素兰,你是我墨家的媳妇,乖乖回来,老夫恕你无罪。”
即便没有回头,穆容也感觉到了身后女子的紧张,接过话头回道:“她被锁魂链缠住,我不放人,休想动弹一步,在场诸位想必也知道锁魂链是何物吧?”
“桑榆!”阿喵抱住了桑榆软绵绵的身体,重负高压之下,桑榆竟然晕倒了。
“不必和这些老家伙啰嗦,穆容我们走!”
穆容拱了拱手:“墨家老祖宗请放心,我只是带她回去问几句话,明日定当完璧归赵。”
说完牵着墨氏素兰走了。
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素兰,你身为墨家人,不要一错再错!”
桑桐给桑榆做了简单的检查,只是脱力昏厥,才稍稍放了心。
苏四方背着桑榆,出了祖坟与墨家人会合。
桑桐风一般的冲到墨重溪面前,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家的事,再加十万!”
说完,也不看墨重溪的反应,径自走了。
回了墨家祖宅,阿喵照顾桑榆,唐廉梓照顾林欢,桑桐叫来了墨重溪和他的母亲,以及鲍小萱夫妇。
再加上穆容,苏四方,桑桐,墨氏素兰的灵魂,八人聚在了祖宅的祠堂。
桑桐拿出牛眼泪,递给几人:“来,让你们看看,钱有没有白花。”榆娃儿受到的惊吓,你们也尝尝!
墨重溪点完牛眼泪,看到祠堂里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他看着有些面熟的人,愣在了原地。
墨重溪的母亲最后一个点完牛眼泪,看到素兰,膝盖一软,瘫倒在地,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只听她用颤抖的声音叫道:“婆婆?”
“妈……这位是?”
“重溪,快……快跪下,她,她是你奶奶啊!”
第65章 墨氏辛秘
鬼是没有眼泪的, 素兰神情哀伤, 却流不出一滴泪。
她既愧疚又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墨重溪, 摇身一变, 化作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小溪,这样的话, 你能认出奶奶来吗?”
“奶奶!”
素兰没有再变,顶着这张苍老的脸, 解释道:“受过酆都阴审以后, 鬼魂就可以根据自己喜欢的样子生活了, 能化身成生前的任何阶段。”
“奶奶,您……你快把这铁链给我奶奶解开。”
穆容抱着胳膊, 回道:“这样捆着比较好, 别让你奶奶为难。”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溪,阴差大人说的没错,就这样吧。”
“阴差?你?”
素兰自觉失言, 对穆容轻声告罪。
“无妨,我相信墨先生不是多嘴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 您今天现身见我们, 是有话要说吧?而且,墨家老祖宗那一拐杖,也是想打您吧。”
素兰点了点头:“没错。”
“婆婆,究竟出什么事了?长生在下面还好吗?”
墨重溪的父亲墨远威,由于儿时身体孱弱, 去庙里求来了一个乳名,唤做:长生。
桑桐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墨家后代的生命线都被切断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素兰低下头,沉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讲述了一个已经埋在土里的故事。
且说当年,墨家祖先定下了那块祖坟,那位老祖宗百年后,依道士之言葬在了那里,从此墨家便蒸蒸日上。
岁月荏苒,期间虽然经历了王朝更迭,军阀混战,各种战争和自然灾害,墨家还是顽强的传承下来了。
唯一不如意的地方,便是子嗣方面。
到了墨重溪爷爷,也就是今日最先现身的那位中山装男子——墨承嗣那一代,曾经繁茂一时的墨氏家族,竟只有墨承嗣这一个男丁。
墨承嗣娶过三任妻子,离奇的是:前两任新娘均在出嫁前夕重病缠身,香消玉殒。
墨家非常重视香火,就请来高人卜算,那高人也是荒谬,说墨承嗣八字太硬,天生的克妻刑子,需找到一位八字同样硬的女人才能相守到老。
“高人”算来算去,最后选中了素兰。
素兰本家姓李,和墨家沾亲,李家迎娶了墨家的庶女。
算起来墨承嗣还要叫素兰一声表姐。
那时素兰已经嫁人,长女也四岁了,在墨家找到素兰家人之前,素兰的丈夫刚被军阀抓了壮丁,生死未卜。
墨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而李家要依靠着墨家这根大树过活,能把自家女儿嫁给墨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被利益蒙心的李家人,极力促成了这场荒谬的婚事。
素兰原来的婆家不过是普通百姓,给了几个钱,便将人打发了。
素兰嫁给墨承嗣的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墨重溪的父亲,墨远威,乳名长生。
在长生三岁时,墨家还给他找了个十二岁的童养媳,伺候在屋里。
长生十六岁的时,那个童养媳已经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墨承嗣觉得这个童养媳出身不好,年龄又大,便给了她一笔钱将人打发走,聘了一户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就是眼前的这位墨老太太,墨重溪的母亲。
素兰从回忆中抽离,轻声说道:“我的第一任丈夫最终真的没回来,也不知是战死了,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总之他们家举家迁走了。”
故事讲到这里,在场的人,隐约有了答案,只不过这真相太过劲爆,让人不敢深想。
鲍小萱和李家明面露尴尬,非常后悔蹚了这摊浑水。
一不小心知道了墨家的陈年辛秘,不知道以后两家要怎么交往下去。
“秀芝(墨重溪的母亲),小溪,是我对不起你们,长生他……不是墨家的种”
“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病,月事历来是不准的,我父亲绑走了我女儿威胁我,就连我婆家人也出面劝我改嫁,我公公更是找到族里签了一纸休书给我,我们那年代的女人,活到我这一步,可以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娘家不为我做主,婆家也弃我如敝履,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从,要么死!为了女儿,我只能委曲求全,可我并不知道我腹中已经有了长生,若是知道,我定会抵死不嫁的。”
墨重溪的母亲嘴唇翕动,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婆婆……长生他,他和公公长的很像,怎么会?”
素兰讽刺一笑,面带凄楚:“是啊……若是不像,怎么能瞒这么多年?我的公公也是我的亲舅舅,承嗣是我的亲表弟啊!长生眉眼像我,我和承嗣也有几分相似,这误打误撞的,长生很像承嗣,都说外甥类舅,还真是这个理儿啊。”
“妈!”墨重溪抱住了墨老太太,老人家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昏过去了。
鲍小萱和李家明两口子如蒙大赦,主动提出照顾墨老太太,背着墨老太太出了祠堂。
桑桐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长生……墨老太爷,不姓墨的?”
“直到我死以后。”
“什么?”
“长生的模样真的很像承嗣,再加上我月事不准,根本不知道是怀着长生嫁人的,孩子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体型也比平常的婴儿小,老人家都说是早产所致,我也就信了,这个秘密一直到我死了,才真相大白;站在逆镜台前,看到了生前种种错事,阎王殿下说我霍乱宗嗣,但念在我也是无奈之举,且并不知情,只判了我十年刑罚,刑满后,我就被承嗣接回了墨家祖坟,再也没有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