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面红耳赤,又羞又怒,眼眶也红红的,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
阿喵将抱枕放到一边,看了桑榆好一会儿,才用商量的口吻,轻声说道:“桑榆,我可以抱抱你吗?”她们认识了三年多,却从未触碰过彼此。
桑榆看着对方真挚的目光,心中所想与阿喵别无二致,她气不过,蹬了阿喵一脚,却从床上坐起,张开了怀抱。
“姐妹儿~我终于碰到你了。”阿喵用浓浓的东北腔,说出了最质朴的感慨。
桑榆听了,鼻子一酸,紧了紧胳膊,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曾几何时,桑榆本以为大学对自己来说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在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前几天。
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室友,从酒吧带回来一个“脏东西”,当天晚上就发烧了,眼看着不能参加考试,桑榆好心与那个跟回来鬼魂商量,问他需要什么,自己可以烧给他。
她顶着其他几位室友异样的目光,自掏腰包,在深更半夜从水房窗户跳出去,到校区的僻静处烧了鬼魂要的东西,回来以后,室友果然退烧了,可大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鬼一样。
再后来,她在室友的孤立和惧怕中,又生活了半年,被一脚踢出了寝室。
一个人,搬到拐角尽头的废弃寝室里,像个病毒携带者一样,被隔离在人群之外。
好在在那间寝室里,她遇到了阿喵。
大学剩下的时光,阿喵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不至于孤单到疯掉。
在她和阿喵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共同的遗憾,她们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不提。
一个简单的拥抱,化开了三年的遗憾。
分开后,桑榆吸了吸鼻子,问道:“穆容呢?”
“穆容大人还没回来呢,她走之前给了我三张符纸,让我应对突发情况,刚才我看附身鬼实在太嚣张了,就假装是穆容大人,果然被我吓跑了。”
“桑榆,阿喵!”
“嘘……我好像听到了穆容的声音!”
二人从房间中出来,屏息静气的等了一会儿,又听到了穆容的声音。
“桑榆,阿喵!”
“穆容?是你吗,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在水里,家里有水的地方!”
桑榆端过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果然在水面上看到了穆容。
阿喵进了洗手间,唤道:“桑榆,快进来!”
桑榆端着水杯进了洗手间,阿喵打开了花洒,穆容的身影出现在了水幕里。
“穆容!你这是怎么了!?”
见穆容一身的狼狈,桑榆惊呼出声。
穆容摇了摇头:“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三分钟以后,把我留下的纸包烧掉。”
“好。”
“阳间过了多久了?”
“两天。”
“穆容,刚才……”
穆容松了一口气,时间似乎还来得及……
“没时间了,记得烧……”
“哗哗”的水声依旧在,穆容的身影却消失了。
家里的变故到底还是没能传达给穆容,阿喵关了花洒,二人对视一眼,走了出来。
“阿喵,去穆容房里把纸包拿出来。”
桑榆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计时器。
……
“谢谢,请将我送到恶狗岭。”
“我想你应该知道,无诏落阴,七日不归,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
“那好,我这就送你过去。”
掌柜的对着穆容挥了挥手,随着一股白烟,穆容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20章 堂姐桑桐
桑榆和阿喵掐着时间,将穆容留下的纸包烧了。
阿喵缠到了桑榆的身上,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颊,撒娇道:“桑榆~我好想吃东西。”
桑榆的脸颊涌出了可疑的潮红,挣脱开阿喵的怀抱:“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蛋炒饭~”
……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野狗的狂吠声远远传来。
两座犹如刀锋倒置的大山,不见一点绿色,一片荒芜。
中间有一条蜿蜒盘亘的小路,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血色鲜红的大字:恶狗岭。
不少灵魂望而生畏,踌躇不前,却被守在路口的阴差无情的赶了上去。
穆容来到阴差面前,亮出那方小小的令牌:“还请二位容我片刻。”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穆容道了谢,信步来到石碑下,盘膝而坐。
她身上的白衣有些皱,发带在也断了,青丝披散,看上去有些落魄。
远处,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狗吠,但穆容却并不在意这些,她漠然的看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仿佛入定的老僧,纹丝不动,世间万物皆与她无关。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军绿色的背包,从天而降,落在了穆容的面前。
穆容缓缓的睁开双眼,背上背包,向恶狗岭走去,经过两名阴差时,再次道了谢。
狗与鸡,作为阳间和阴间沟通的两个很重要的媒介,在这条轮回路上,自然也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要想进入酆都城,必定要经过恶狗岭和金鸡山。
恶狗岭:顾名思义,聚集了无数恶狗灵的山岭。
犬,对人类最忠诚的动物之一,若是忠犬被吃掉,或者被人折磨致死,死后便会生出最难以渡化的怨气,这些犬灵游荡在地府不离不散,最终在一处荒山盘踞,恶狗岭也因此形成。
恶狗岭中的犬灵,皆铁齿钢牙,铜皮刚骨,见人就咬,不将咬住的部分撕下来,绝不松口;生前有多忠,枉死后,便有多恶。
穆容拿出了打狗棒和干粮,这两样东西,可以大大提升通过恶狗岭的成功率。
十五年前,穆容的身边有忠犬相伴,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随着脚步的移动,地上开始出现大滩的鲜血和断肢残肉,穆容放慢了脚步,握紧打狗棒,警惕的留意周围的环境。
突然!
随着一股罡风,一条恶犬从路边的荆棘灌木丛中窜了出来,穆容向后跳去,堪堪避开了恶犬的这一扑。
这条无尾烂肚的灰色恶犬,拦在小路中央,龇着白森森的钢牙,腐烂露骨的嘴角,坠下透明的涎水,一节一节的断肠悬在腹部,随着移动摇曳,它瞪着猩红的双目,冲着穆容低吠。
穆容弯曲双腿,将打狗棒横在胸前,后退了几步,把手中的干粮向山坡上丢去!
拦路灰犬叫了一声,本能地向干粮追去,穆容找准这个机会,快速跑了过去。
一边留意着两边的动静,一鼓作气跑出百米远,身后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适才的那只灰色的恶犬去而复返,扑倒了下一个过路人,两只钢爪按着那人的肩膀,将那人的胸口撕扯的一片血肉模糊。
在轮回路上的鬼魂,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即使那人被恶犬吃的心肺俱碎,肠穿肚烂,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祈祷恶犬吃饱了,放过他。
可是,这里的犬灵,是永远都吃不饱的。
灰色恶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远远的和穆容对视了一眼,满脸模糊的血浆,目光狰狞,它朝着穆容咧了咧嘴,那模样,又好像是哭了。
……
“好好吃,再来一碗!”
阿喵将空碗举到桑榆面前,嘴巴周围泛着油光,嘴角还沾着饭粒。
桑榆接过碗,犹豫了一会儿,劝道:“阿喵,你已经吃了三碗了,还吃?”
“再来一碗嘛~我好久没吃东西了,让我满足一次。”
“穆容平时吃的很少,你这个吃法会不会把她的胃给撑坏了?”
“苍天呐,重色轻友的时代典范诞生了,恶毒闺蜜啊!蛋炒饭都不让我吃饱!”
桑榆咬了咬嘴唇,用商量的口吻哄道:“要不然,你从穆容的身体里出来,附到我的身上吧,吃多少都随你。”
“哎,行了行了,我不吃了,真是服了你了,我是无根之魂,没有穆容大人的符,我是无法附身的,再说,你和穆容大人的情况不一样,她的灵魂不在,我硬挤到你的身上,出问题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因为贪嘴害了你。”
“好阿喵~那我给你削点儿水果,好不好?”
“扒个桔子~”
“好。”
阿喵顶着穆容的躯体往沙发上一歪,摸着明显鼓起的腹部抱怨道:“穆容大人的胃口也太小了,这么点儿东西都吃不下!”
桑榆剥着桔子,回道:“嗯,她平时吃的很少的,阿喵,吃了这个桔子,你就从穆容的身体里出来吧,好不好?”
“好吧。”
阿喵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又贪婪的做了几次深呼吸,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傻眼了。
“我,我碰不到那张白符了!”
“啊?”
“穆容大人给我的是灵符,我附身之后,肉体凡胎,碰不到了啊!”
“那……那怎么办!?”
“我,我给穆容大人打个电话问问……啊!手机我也碰不到了啊!”
阿喵扯了扯桑榆的衣角:“你,认不认识别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