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吗?”徐泗查看了沈嵩的记忆,只发现深灰色的一片。
“嗯。你把房间砸得稀烂,想杀了医生,甚至想杀了我……因为我居然没能及时发现,我总认为你后来学习一落千丈,是因为你父亲的死,所以我从不责怪你。”
所以这就是沈嵩对母亲的心结吗?因为她没有及时发现父亲的病症?
“妈,我不怪你。”徐泗说。
“你现在怪我也没用啦。”沈丽耸耸肩膀,“我马上就要去见你爸了。”
徐泗觉得自己的头又硬又重,像是一颗保龄球,他叫出那声妈时,觉得心脏猛地收紧,“妈,我以后一定常常来看你。你有什么想吃的一定提前跟我说,我带过来。”
“好。”沈丽回以微笑,“好,好。”
从附属医院出来的时候,徐泗狠狠地呼出胸腔里的一口气,刚刚他觉得自己差点被憋到窒息,那间病房让他透不过气,忍不住就想尽快逃离,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却在最糟糕的时候猛地瞥到医院自动感应门的大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看到那人的时候,那人的视线也成功捕捉到了他,怒气在那张略带焦急的面上一闪而过,徐泗下意识揉搓脖子:是巧合吗?
“你跑这么远,来这里做什么?”莫北涵奔过来,一把抓住徐泗的手臂,强劲的虎口死死牵制住手腕,徐泗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随即瞪大了眼睛,瞳孔里倒映出男人锋利的面孔,“你跟踪我?”
莫北涵此刻显然濒临暴走,根本无法考虑到徐泗的心情,他冷着脸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打了很多次,为什么不接?”
徐泗想起自己进病房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刚想开口解释,莫北涵猛地甩开他的手,“你又想逃?沈嵩,你又想逃去哪里?”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来这里是因为我……”
“沈嵩,你还不明白吗?你出去并不会比在我身边过得好不是吗?过去的十年你还不明白吗?你看看你靠自己混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肯乖乖待在我身边!你……你就这么……”他的两条手臂像钢铁一样缠在徐泗肩上,压得徐泗几乎承受不住。
“别发神经了莫北涵,”他深吸一口气,“我来这里是来看我妈的,不是要走,你冷静一点。”
莫北涵的脸上留下一大片空白,好像是不知该做何表情,肩上的重量慢慢变轻,意识到自己发动了一场无谓责难的他扯了扯上一秒还在因为暴怒而颤抖的嘴皮子,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妈?”
“嗯,我妈,我不能有妈么?”徐泗没啥好脸色地拍开他的手。方才莫北涵的一顿发火,引得周围无数双眼睛黏在二人身上,角落里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大爷抖着腿边看边摇头,喟叹现在年轻人都走上了邪路。
“伯……伯母怎么了?”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北涵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了八十度。
徐泗瞥了他一眼,撞开他拦路的肩膀,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医院。
没了中央空调,徐泗一下子被扔回到夏日的蒸笼,他气急败坏的一个劲儿猛冲,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生气。
莫北涵默默无闻地跟了一路,直到徐泗自己健步走走得气消了,转过身问,“你车呢?”
莫北涵指了指反方向,徐泗又开始往回走。
“不是,我说,刚刚还理直气壮像是来捉奸的人,现在怎么不吭声了?”徐泗忍无可忍,猛地顿住。
“我以为……”莫北涵拉了拉他的手,被强硬甩开,“你不是收到了李赛的十万块吗?”
“嗯……所以你就觉得我一有钱就迫不及待要远走高飞了?”
莫北涵默认了,“然后你又一直不接我电话,还跑来了火车站附近。”
徐泗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附属医院旁边就是火车站。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莫北涵撩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又垂下,“你手机里,我下了一个应用……跟我绑定了,只要你开机,我就能定位到你在哪里。”
哦豁!这都是些什么黑科技!
“我也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就像之前你无缘无故就人间蒸发了,然后一转眼就被卖到了夜色撩人,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莫北涵觉得自己没做错,梗着脖子替自己找到一个十分说得过去的动机。
徐泗凉飕飕地飘来一个眼神,莫北涵乖乖闭嘴。
过了半天,又确认似的问了一句,“真不走?”
“不走。”
得了满意答复,他如卸重负,大热天的,非要把徐泗汗津津的手握进手里。
取了车,莫北涵往城北的花鸟市场开去,他看出身边的人始终皱着眉头,心情似乎很不好,再一联想到医院里的伯母,他试探性地开口:“伯母的病,有什么我帮得上的一定说。”
徐泗把脑袋抵着车窗,摇了摇头,“医生说采取保守治疗。”
莫北涵心里一紧,一只手抚上徐泗放在大腿上的手,“我把她转来家附近的国立医院,你没事就去多陪陪她。”
“谢谢债主。”徐泗凑过去在他脸上嘬了一口,两人的心情都不怎么明快。
等到了花鸟市场,徐泗一下车,就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头皮有些发痒。
莫北涵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正常的问话,眼神里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古怪。
徐泗吸吸鼻子,说了声没事。
等他们边聊边逛,闻到了甜腻的花香,徐泗越发觉得呼吸不畅了,像是有沾了水的厚重棉花堵在了喉咙口,让他呼吸不过来,同时身上也开始发痒,他一把托住莫北涵的手,“我……我觉得……不太好。”
莫北涵一看徐泗的脸色,拨开他捂着皮肤的手,看到一堆细小的红点,眉头皱得死紧,“你真的花粉过敏!”
“蛤?”徐泗僵硬地转动眼球,什么花粉过敏?沈嵩居然花粉过敏?但是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咽喉,他于是死命掐着莫北涵的手,“快快快,快把我扛出去,我……我快窒息了……”
莫北涵面色一凛,二话不说,背起徐泗就往外面跑,把人塞进车里,风驰电掣地赶往最近的医院。
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莫北涵忍不住骂出声,“笨蛋沈嵩,你忘记自己花粉过敏了吗?!”
“唔……我忘了。”远离了过敏源,徐泗觉得好受了一点,在心里不停咆哮,沈嵩花粉过敏啊!我居然没注意到这种细节!真是失策!
“笨蛋!”莫北涵把这两个字说溜了嘴,一路上都在重复,简直像只人形复读机。
徐泗喘得厉害,又要控制住不让自己疯狂挠身上奇痒无比的小红点,注意力一时有些分散不过来,所以也就忍耐他一路骂娘狂飙车。
等到了医院,输完液,还听到某人在喋喋不休骂笨蛋的徐泗忍不住了,“我说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花粉过敏吗?”
莫北涵哼了一声,“我没见过会忘记自己对花粉过敏还执意要在屋子里养花的笨蛋。”
徐泗:“……人活到一定岁数,会忘记很多事。”
“别把我当傻瓜,沈嵩。”莫北涵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刻薄的剃须刀,“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徐泗被噎住,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不想活了吗?”莫北涵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双目,“花粉过敏严重者会导致哮喘窒息,你告诉我,你是想死吗?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如果今天我没有带你去花鸟市场而是直接把花带回家的话?”
第101章 大都是前男友11
一口说出心中的猜测, 莫北涵和徐泗一齐愣在当场, 莫北涵在听见自己问出这一连串的话后, 才认知到自己有多恐惧有多狼狈,他的声带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他惊觉其实他从很久以前就担心沈嵩会轻生, 当年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生的时候, 对方就以一种内敛、忧郁、脆弱、极端的形象深植人心,这样的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从哪个高处毫无留恋地跃下。有时候莫北涵甚至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被他吸引,就是因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他总是莫名其妙会产生一种想拯救他的心理。
徐泗被他不知道是优秀还是糟糕的联想力惊得目瞪口呆, 他夸张地在莫北涵眼前挥舞两下双手, “你在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去死?”
莫北涵一把攥住那只还戳着点滴针头却并不安分的手,直到沈嵩的眉头吃痛地皱到一起,他才惊觉自己用力过猛, 他随即把那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你还有我。”他说, “你不是一个人。”
随后便凑过来拥住了徐泗的双肩, 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把自己缩成一团,把头埋进了那低矮的肩窝。
“所以, 不要做这种看起来像笨蛋的傻事。”
莫北涵的语气轻柔得宛若轻轻托着璀璨珠宝的柔软羽毛,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猛兽此刻温驯地依靠在你身边低声呜咽,徐泗一下子就被软化了, 他忍不住亲吻那一头短发,嘴唇贴着略有些硬的发丝,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