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见季春山进门,冯德礼便招呼了一声。
“叔,家里有点事,才来晚了些。”季春山笑笑道,
冯德礼摆摆手,道:“无妨,不着急,时辰还早。”
这时冯广安已套好了牛车拉到了门外,金姐儿母女和冯德礼上了车,冯广安牵着牛,季春山和金丰便都是走着的了。
李家村在安平村还要往东,离着倒不远,几个大男人步子大走的快,走不快的女人、孩子和老人都用牛车载着,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已进了李家村的地界,又在金姐儿的指引下,直奔着李二狗家去。
此时不过卯时过半,李家大门紧闭,里面也没什么动静,金丰便叫起门来,只是没等李二狗家里出来人,李家村的村长却先来了。
“冯老哥,有失远迎。不知您大清早的来了我李家村,有何贵干?”李家村村长李实听到村里人说冯德礼带着金姐儿还有好几个年轻的汉子一块来了,便知来者不善,便赶忙赶了来。
“李老弟有礼,没什么大事,不是你们村的李二狗昨个去我们村找女儿了吗?我帮他找着了,这不,还给他送回来了。”冯德礼连车都没下,笑呵呵道。
“哦?”李实心中今日之事绝不会是冯德礼说的这样简单,但见车上做着的也的确是金姐儿和李大丫,便道:“那我便先替我那不成器的表侄谢谢您了。”
“客气,客气。”冯德礼和气的摆了摆手。
这时,李二狗家的大门终于开了,李二狗衣衫不整,挠着头,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嘴里还不耐烦道:“谁啊,作死的,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说罢,才看清自家家门口竟围着不少人,除了本村的外,还有几个外村人,却也都是十分眼熟的,待看到牛车上的金姐儿母女时,顿时跳起道:“金秀梅,我就知道是你藏起了我闺女,你这个……”
冯德礼重重的咳了一声,李二狗下意识看了过来,就见金丰、冯广安都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虽是笑着的模样,却也把手指头攥的嘎嘎直响,他咽了咽口水,吞下了那句脏话。
李二狗怂了,不敢再对金姐儿出言不逊,可对自己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当下骂道:“死丫头,还敢偷跑,养不熟的东西,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金姐儿看着冯德礼一眼,见冯德礼点点头,这才抱着李大丫下了牛车。
“行了,媳妇,孩子都给你们送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冯德礼道。
众人还没明白冯德礼那句媳妇孩子都送回来是什么意思,就听冯德礼接着道:“广安啊,你陪着金丰去趟县衙吧,左右你常去,和县衙的人也熟识些,若是他一个人去,怕是县衙的门都找不着,还怎么递状子。”
李家村村长李实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直觉金丰去县衙递状子这事绝对和李二狗有关系,一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堆起个笑模样,问道:“不知金家兄弟可是遇着什么事了?怎么还要上县衙递状子?我倒也在县城认识几个人,不妨说一说,或许能帮上些什么?”
金丰却冷冷道:“还是不麻烦李村长了,免的您为难。”
第40章 交锋
李实被一个外村的小辈驳了脸面自是心中不快, 可如今冯德礼一行人显然有备而来, 他还没摸清底细前,却是不好撕破脸, 便只得暂时压下,又对冯德礼无奈道:“冯老哥, 您看……”
冯德礼笑道:“李老弟对不住, 小辈人不懂事,您多见谅。只是这孩子的话也是实话, 李二狗毕竟是您的侄子,我们怎么好让您为难呢。”侄子两字,冯德礼说得极意味深长。
果真是要状告李二狗!李实顿时变了脸色,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李二狗先跳了起来,指着金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告我,信不信我今日让你出不了我们李家村!”
李二狗终于把当初在安平村冯德礼指着他鼻子说的话如今指着安平村人鼻子骂了回去,心里顿时一阵畅快, 对于金丰要状告他的事, 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倒也是无知而无畏。
“哦,是吗?”季春山此时笑了笑,他反手抽出了别在后腰的柴刀,手腕一翻,轻轻一劈, 只见寒光一闪,刀刃顷刻间便陷进牛车车辕半寸深。
现场的李家村人顿时噤了声,李二狗甚至缩了一缩。
冯德礼也有些意外,问道:“山子,你啥时候带的柴刀?”
季春山便道:“早上来前正劈着柴呢,就随手拿着来了,前几日才磨过的,还算锋利,您瞧着还成吧?”
“嗯,不错。”冯德礼点点头,又对脸色难看李实道:“李老弟莫见怪,这个后生叫季春山,也是我们村的,今早我来时碰到了,非要凑个热闹,就跟着来了。”
一听季春山这个名字,李实的神情不禁增了几分忌惮,却不止是因为季春山曾经的恶名远扬,镇上醉仙居的周景和季春山的关系,虽不是众人皆知,却也不是什么秘密,而李实,就是知道的那个。
缓了缓心神,李实挤出个笑脸,道:“无妨,只是不知我那侄子可是哪里冒犯了金家兄弟,若是有,我定让他给你赔不是,倒是不必上什么衙门,若是闹大了,对两家,对两个村子都不好不是。”
他心知金丰状告李二狗必是为了金姐儿和李大丫的事,可若金丰真的向县衙递上了状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不管李二狗如何,丢的都是全村人的脸,而他身为村长,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的。
金丰不说话,冯德礼却笑笑道:“赔不是倒用不着,只要李二狗愿意签下李大丫的过继书,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扯皮了半响,冯德礼终于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没门,大丫是我闺女,我凭什么把她过继出去。”李二狗立时叫道,过继出去了,镇上万家的那几十两银子可就飞了,他怎么可能干。
李实也有些气恼,感情这不是送人,是抢人来了,可状告之事此时还是没有头绪,便只得压下怒火,试探问道:“冯老哥,这李大丫是我们李家村的人,不知过继一事却是从何说起?”
冯德礼却对李二狗道:“你若不愿过继也罢,左右金姐儿、大丫都给你送回来了,也好叫你夫妻父女团聚,想必你也愿意为此吃上些苦头。”
“什么?谁和李二狗夫妻团聚?”冯德礼才说完,李家院里却是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就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衣着鲜艳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柳眉倒竖,提着裙子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微胖黝黑的中年妇人,嘴里也叫嚷道:“让我儿子吃苦头?我看看谁敢!”
这二人自然就是李二狗的娘和媳妇张氏了。
这婆媳俩都不是什么勤快人,此时才将将起来,才出得屋门,正好听得冯德礼的那一句话,一个为妻,一个为母,立时都怒不可遏的冲了出来。待看了门外众人一圈,二女最后却是都锁定了金姐儿,当下你一句“贱人”,我一句“下堂妇”的骂了起来,话脏的连季春山听着都皱起了眉。
李实此时虽然也很想骂人,但李母和张氏的样子也着实丢人的很,便厉声喝住了他们,“都给我闭嘴!”
村长的威严,两个村妇自是不敢冒犯的,立时噤了声,却眼刀子一个接一个的往金姐儿和冯德礼身上割。
“冯村长,事已至此,还是请明说吧,过继大丫的事,你若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们是不可能依的。”闹了这么久,李实也有些不耐烦了,沉着脸道,也不什么哥哥弟弟的喊了。
冯德礼依旧不急不缓的样子,他放下了手里的烟感,在车边敲了敲,待烟锅里的烟灰倒净了,才道:“金丰,把状纸给李村长看看。”
金丰便从怀里掏出了状纸,交给了李实。
李实便接过状纸,待将状纸一字不漏的看完,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最后却是狠狠地瞪了李二狗一眼,心中不禁暗悔起来,早知今日,当初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李二狗休妻的。
“李村长,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冯德礼扣着烟锅,慢慢地问道。
叶清岚的状子却是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丝毫不漏的都写的清清楚楚,李实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再问的了。他好歹是个村长,见识不是一般村民可比,之前没想到那去便罢了,如今看了那状子,他就知道李二狗必是讨不了好的,只是就这样让人把他李家的人带走,他往后外出行走还有什么脸面。
“冯村长,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李实沉着脸道。
冯德礼摇摇头,道:“李老弟这话可就不对了,就是不想着做绝,我今日才跑这一趟不是吗?虽说李二狗休妻卖女行事不仁不义,可到底金姐儿念着夫妻一场,只要李二狗让她们母女团圆,她便自动奉上一张和离书,岂不两全其美。”
李二狗竟还要卖女!这事李实却是着实不知的,难怪李大丫要跑,还惹出今日这事来,这样一想,李实对李二狗的厌恶顿时更深了一层。
李二狗几人和李家村的人都没看到状子,也就不明白李实和冯德礼的话意思,但和离书三字却是听的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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