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祥还站在院中,没有跟过来的意思。方容有些意外,不过为了避嫌,他还是没有把门带上,只是声音放轻了一些:“娘娘——”
“我如今已不是淑妃了。娘娘二字,清婉愧不敢当。”
方容从善如流:“清婉,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对你没有隐瞒,也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清婉笑了一声,意义难辨。
方容说:“你究竟认不认识李廉?”
清婉皱眉:“李廉是谁?”
“李子介呢?医圣李江河之子——”
“我不认识此人。”清婉直截了当地说:“医圣倒听闻其人,可我一介女子,怎会和江湖人士有来往。”
方容又问:“那你可知齐世良将军死在天牢?”
清婉笑说:“如今我身在冷宫,朝不保夕,又何必在乎他人死活?”
方容坐在掉漆的红木凳子上,一时陷入沉思。
清婉不是李廉要找的人?
那么又会是谁?
齐世良之死和清婉也毫无关系。
她甚爱方容,更不会找人去刺杀自己的心爱之人。
那这是什么情况?
找了一圈,屁都没找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换晚了……
最近三次元忙乱,不太有精力写文
评论一直没回但是我都有看见啦
一般我放了防盗,当天肯定替换的
☆、第47章
清婉显然很不明白方容为什么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她想到眼前这个人大概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爱郎, 一切又都释然了。
“我不会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你大可放心。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不想多生波折。”清婉忍不住看着方容的脸:“你……你我也再不要见面了。”
方容叹了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不知多久,还是清婉忍不住又开口:“那日你还未曾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方容说:“我的确就是方容。只是我那日在战场被命中要害,再醒来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些年来, 我对任何人都不熟悉, 包括陛下,包括我的母亲, 我所有的亲人。”他回望着清婉的眼睛:“也包括你。”
清婉一时愣住了。
“所以我说, 拓之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你们都不熟悉的我。”
清婉的手动了动,她似乎想抬起手来摸一摸方容的脸,可半途又无力落了下去,她美目凝泪:“你竟遇此劫难吗?那几年我日夜担忧,竟果真应当如此吗?我实在……”她又抬手, 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脸:“你不认得我了, 原来你不认得我了……”
方容有些尴尬, 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安慰,只好站着眼看她哭,干巴巴的说:“你不要伤心……”可这种话连小孩子都哄不住,更何况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
好在没过多久, 清婉就止住哭腔,她甚至还笑了笑,开口道:“再说这些还有何用。你再也不是我的拓之了。答应我、要与我亡命的拓之,其实早在他觊觎皇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我没资格强求什么,你死过一次,不再欠我了。你走吧。”
她说完转过身去,这时才有一滴滚烫又饱含感情的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
方容没有看到。即便看到他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他又静静看了清婉良久,最终也没能说出再多余的话来。
拓之已经死了,着实是。现在活着的只是方容。
清婉是拓之的过去,却不是方容的。
他此刻来,也只是想知道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如今他明白清婉知道的东西不会比他更多,那么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好事。
又过良久,他说:“我会找人带你出宫去。你会找到一个僻静安宁的地方,你会有花不完的银钱,你可以找一个爱你的男子,也可以孕育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再忍受高墙大院,你会过得很好。”
清婉猛然往前踏了几步,躲在厚重的帘布后面,她的身影掩藏在阴影里,什么动作也看不清了。
而此刻,方容脑子里忽然冒出几段模糊又倍感熟悉的记忆,不由抬手伸向她躲着的方向。手到半空,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又攥着拳收了回去。
他深深叹了口气。
就断了吧。早该断了。
脑子里的那些情爱那些过往,终究不是他的。
这个时候安西祥在门外出声:“王爷,该回了。”
方容看向好似再也不肯面对他的清婉,又叹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去,可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
“拓之!”
清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带着哽咽:“拓之,你果真——你果真再记不起我了吗?”
方容闭眼,把脑海中轰然涌现的回忆都狠狠压抑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拓之,我说千道万百般借口……可我爱你十年如一日,要我放弃难如登天!你回头看我一眼,你真的记不起我了吗!”清婉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脆弱不堪,可想而知神情该是什么模样:“我不信,你临走时言之凿凿要同我天涯海角……我不信你记不起我们的约定……你要我怎么去宫外?怎么去忘掉这一切?我忍受高墙大院无非是为了你,如今你终于说带我离开,却要让我独自离去吗……!”
方容看向平静望来的安西祥。
“你究竟怎么了……”清婉踉跄一步,跪倒在地上:“你于我,从不曾如此狠心的……”
方容听到动静也未曾回头,他对安西祥说:“走吧。”
安西祥在宫中多年,定力非同一般,他没多看一眼,闻言便坠在方容身后半步,垂首往前走去。
方容走出宫门外,反手拍了心口一掌,拍散心头郁气,他才开口:“陛下命你跟着本王来这里,本王同淑妃说话时,你连门都没进,回去要怎么禀告。”
安西祥说:“王爷与淑妃娘娘自然恪守本分,并未作出丝毫逾礼之处。”
方容浅笑一声:“你果然七面玲珑。”
“王爷谬赞。”
方容说:“安西祥,你在宫中多年,想必心中自有丘壑,本王想问你,朝中事,你懂多少?”
安西祥轻快的步子兀地顿住,他抬头看向方容,正对上方容望过来的目光,忙又垂下首,道:“承蒙王爷看得起微臣,可微臣职务不过伺候宫中贵人,怎敢妄论朝事,此乃株连重罪,微臣必不敢犯!”他这句话说得极快,像断裂的玉珠串儿散落在瓷碗里,叮叮当当就结束了。声音倒很好听。
“是吗?”方容仔细看他神色,才悠悠回道:“那可惜了。”
说完又往前走去,仿佛方才只是玩笑。
安西祥不知道方容忽然提起这个话茬的意义,一时惊疑不定。
方容也没再难为他。
冷宫离寝宫不算近,途中更是路经御花园。方容许久不在御花园行走,早已经忘了里面的样子。不像去时匆忙,回去的路上他当然能拖就拖,最好拖到皇帝把他忘了为止。
既然路过了这里,那就是要在这里好好耗一会。
想到这,他立刻走向了花丛深处。
安西祥心思细腻,肯定已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却没有出声制止。
即便出声也是没什么用的,他好歹还是个王爷。
于是就导致了这样尴尬的场面出现——
宫妃和宫女凑成一对儿出现在场景里,如果两个人不太和气,通常会变成宫妃毒骂宫女。
现在这个场景比较沉重一点,是宫妃指使别人殴打宫女。
方容出现的时机掐的比较准,被殴打的宫女还不曾受伤,可另外一名宫人手中的鞭子已经在往下落了,即便看见了安王殿下,也来不及收回去了。
一道黑影闪过去,轻而易举控制了它。是安西祥。
他的功夫果然不错。
方容眯眼。
安西祥把鞭子扔到身旁:“王爷在此,见不得血腥。”
方容:“……”
什么意思?本王只是一个挡箭牌吗?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方容也不好在杵在原地不动。他往前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巧得很,你们玩过家家呢?”
宫妃:“……”
好宫女和坏宫女都跪成一排:“安王殿下!”
看安西祥对这位的态度很随意,那看来这个宫妃的地位不是很高,而且不受宠。可毕竟这也是名义上的嫂子,方容对宫妃拱手行了个礼,转而说:“打扰二位雅兴,倒是本王有点没眼力了。”只一眼,他觉得这宫妃有些眼熟,没等他细看,对方便低下了头。
这样盯着自己的嫂子看,好像不大好哈。方容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宫女或许不敢抬头看人,尽力缩着脖子跪在地上。
方容眼角余光看向安西祥,微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放松了,对宫妃说:“若这小宫女没有犯下什么大的罪过,那本王就带她走了。”
寻常人当然不敢阻挡安王的命令,于是安西祥身后又坠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宫女。
又往前走了片刻,不知何处又发出一阵响动。
如果是来给他传递消息或是救他出宫的人必定不会如此粗心大意,那这响动就不会是自己人发出来的。
方容有些不开心了。
在皇宫里是不开心的,这次出来就是开心开心,没想到屁大的事一件接一件,怎么还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