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左志云才开口说:“萧大哥,我一向敬佩你,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萧正不打算再给他机会开口了:“事到如今,你竟还能装作无辜的模样同我讲话!你还能记起青梅的模样吗?你曾对她还有爱慕之意呢!你这令人作呕的小人!”他举起从尹千英手中夺过来的宝剑,“来吧,既然你我还出自江湖,就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比一场。”
方容一直不太了解他是想干什么,一副想生死决斗的模样。就问了楚文方一句:“江湖人的规矩?”
楚文方说:“江湖素来是积怨之地,牵连甚广,若冤冤相报,必难了。故此,便以比武之名,做寻仇之事。”他表情复杂:“即便说是江湖规矩,这个规矩,也很少有人遵循,更何况是如此深仇大恨。只不过萧盟主向来行事磊落,不愿罪及无辜吧。”
他仿佛忘了自己被封住穴道的惨样,满心满意为萧正说话。
方容问他:“那现在还有危险吗?”
楚文方摇头:“他们之间的比斗,任何人不得插手,生死不论。”
“人有光明磊落,便有阴险狡诈。”李叔说:“萧正与左志云,你猜谁会赢。”
楚文方不肯出声。
方容说:“你分析一下。”
李叔就分析:“萧正十五年未在江湖露面,想必此前必定身受重伤,不得不退隐。如今看来,他的气色也远不如左志云。左志云虽然资质平平,却因为左季从师从别派,运气使然得到了左家剑法。”
方容点头:“按照惯例,左家剑法肯定很厉害。”
“惯例?”
方容无言以对,只好说:“你继续,就当我没说话。”
李叔见他对这个感兴趣,多介绍几句:“左家剑法是一套中上绝学,只传长子,偶有例外。左志云习得剑法以来不曾懈怠,已将之发扬光大,曾放下话来,会摈弃只传左姓的陈规,选出能者亲传。盟主府弟子众多,其中不少人便是为此而来。”
方容说:“听你的意思,是比较看好左志云会赢过萧正?”
李叔垂首:“恐怕如此。”
方容又去看尹千英。
尹千英站在萧正身侧,一手紧紧抓着萧正肩膀,情绪十分外露,方容站得太远,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不由走上前去。
楚文方和李叔跟在他的身后。
右派中有几个人陆续从人群中走出来,持兵器围在方容身边。
走得近了,方容才听见尹千英说:“师兄,如今的局势,只要左志云承认当年犯下的错,我们斩下他的狗头便罢了。”
萧正沉默。
“你的内伤根本未曾痊愈,左志云比你多出十五年的时间修习内功心法,此消彼长之下——”
萧正抬手打断尹千英的话,他说:“你不必劝我了,若我不能亲手为青梅报仇,我有愧于她,有愧于她唤我的夫君二字。”
尹千英抿住嘴唇,在萧正转身时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难道你的眼里,你的心里,能容得下的,永远只有嫂嫂一个人吗?从始至终,一如既往。”
萧正住脚。
尹千英说:“你明知此次比武,你不能全身而退。你也明知,你也明知明修还活着。”
方容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太应景的说一句,一股基佬味扑面而来……
萧正忽然转脸看了一眼方容,他将地上的断剑大脚踢向楚文方。用了巧劲,是剑柄向前,看见楚文方接住之后,他对方容道:“帮我照顾萧恨吧,他亲近你。”
“不。”尽管觉得尹千英是基佬,但方容还是赞同他的观点:“狗蛋需要的不是我,而是父亲。”
萧正不再开口了,他握着尹千英的剑,飞身冲向了左志云。
左志云不知有没有准备好,但他脸色数变,举剑迎了过来。
两人都是武林中的前辈高手,又德高望重,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相互间的比武是很值得观摩的。
楚文方就看得入神。
方容只觉得有两团残影在上下翻飞,勉强能通过残影的颜色分清谁是谁,却很难看清一招半式。
又过一会,方容问:“他们还要打多久?”
李叔说:“难说。”
方容说:“武和安的动向查清了吗?”
李叔说:“出了盟主府后,武和安便与左怀分路而行。武和安独自回了府衙,在书房会客后便一直没有出来;左怀一直待在这附近,没有离开太远。”
方容微微颔首。
武和安,书房会客。
会的哪门子的客?
左怀一直在附近徘徊倒是说得通。毕竟他的义父在他离开时还淌着血呢,说是因为担心,完全没毛病。
“查。”方容说:“武和安书房里的人是谁,我要马上就知道。”
李叔轻声说:“主子放心,属下已然安排了人手,一有动静,主子便会知晓。”
方容看向毫无颓势的比武现场,眯起眼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我不信会这么简单。”
李叔终于意会了方容的意思:“主子放心,属下立刻将周围所有人马调至新平,听候差遣。”
方容叹了一口气:“我要情报,我要最详细的情报。我必须马上知道,武和安书房里的人是谁。还有,盟主府所有的眼线,是时候用到他们了。”
李叔抬眼看了看方容的表情,沉声应道:“是。”
方容说:“李叔,要想打击别人,就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要一鼓作气,要考虑全面。否则你看,”
“左志云就是反面教材。”
☆、第22章 胜负已分
李叔领命下去之后,方容对楚文方说:“去问尹千英,想把左季从剥皮还是抽筋。如果都不想,就把左季从带过来。”
楚文方点头。
身后不知道谁搬过来一把椅子,方容用慈祥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舒心的坐下了。
没有让他等太久,楚文方就带着左季从走了过来。
左季从的注意力显然还在萧正和左志云身上。
方容:“……”
好像闻到了三角恋的味道……
他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直接步入正题:“左盟主,别来无恙。”
左季从仿佛才刚刚看见他,闻言他笑了一声:“今日,最不缺的便是盟主。不知道安王要问左某何事。”
方容说:“本王知道左盟主一定知道当初的事情,所以想请左盟主过来,谈谈心。”
身后又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方容对面。
左季从无意与方容交谈,也不坐。
方容说:“你就算把萧正和左志云瞪出两个窟窿,他们暂时也停不下来。”他见左季从捂着伤口在原地已经有些打晃了,笑道:“莫非左盟主是期待着什么结果?”
左季从咳了一声,目光转了回来。他打量着方容,良久才说:“收起你的激将之法,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消息。”
“激将之法?”方容重复一遍,语带嘲讽:“你算是将吗?”
左季从一愣,又自嘲大笑:“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尽你所能挖苦我吧,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吗?十五年来,日日夜夜,我能做的,我想做的,就只有等。”
方容只负责听。
“人最不能等,因为等来的未必是好的,却是你最放不下的。”左季从说着,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看来我猜错了,安王殿下不是尹千英的说客,而是师兄的朋友。”
方容看着他:“你认为什么样的两个人,才算是朋友?”
左季从手下一紧,大概按住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才说:“就如同十五年前的师兄弟三人。”
方容说:“变化都是朝夕之间的,左盟主即便当年未曾察觉,如今也该悟到了。无论你再说什么,萧正都不会放过左志云,何必再为此伤及本身呢?”
左季从空着的手的抓上了扶手。
方容没有逼迫得太紧,他沉默良久,给左季从足够的时间思考,又继续说:“萧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同他一起长大,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杀不了左志云,他难道会就此放弃吗?他失去了那么多,还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他已经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了。”
不知是不是伤口更痛了,左季从的呼吸粗重了一些。
“千万别忘了,是你,背叛了他。”
左季从猛地抬起头来,他盯着方容的脸:“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容露出一抹笑容:“是你说的,我是萧正的朋友,为朋友说话,难道我做错了吗?”
左季从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说:“你已经猜到了那么多,再问我这些有何意义?”
“我猜到的不是事实,只有你亲口说出来的,才是事实。”方容说:“我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好说服萧正活下去。也好让他对你的憎恶少一点。”
左季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明修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会为此活下去的。”
方容说:“他一直以为自己抚养长大的是左志云的儿子,从小对他——不太好,现在很难面对他。而且你也听到了,他已经把明修托付给我,分明心存死志。”
“不,尹千英不会看着他去死。”
方容忽然对楚文方说:“止血的东西,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