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璿提出这件事,下面的臣子反对的声音也就弱了些。现在贺兰云之没有军队,几乎没有了任何篡位的可能,相比为了惩戒他来立威,不如宽恕他,以现实当今圣上的仁德。
于是以柳逢为代表的一众大臣表示愿意支持贺兰璿,饶恕贺兰云之的罪行。贺兰璿又提出因为贺兰云之毕竟是戴罪之人,所以还是限制其行动,以免死灰复燃。
大臣们自然同意,下朝的时候,便将今天的决定执行下去。贺兰云之仍旧留在皇宫,何霖可以自由探望他,以全孝道。
臣子们非常有眼色地将贺兰璿是多么仁慈的事情宣传了下去,让天下人知道,何霖自然也知道了,于是就进了宫,做贺兰璿的伴读,陪在他的左右。
“小舅舅。”何霖进宫那天,邱白晨和贺兰豫之都来送他,吕萍也来了。她总是放心不下何霖的,他是那么好的孩子,不该让他因为自己而一直愧疚下去。
“霖儿乖,小舅舅会带着小初六去看你的。”邱白晨之前过年的时候进过宫,不算是多么美好的体验,不过皇宫么,他以前游览过故宫,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没什么可畏惧的,他背后的靠山可是大着呢。
“嗯。”何霖眼睛又红了,小初六过来抱住他哥哥,在何霖脸上亲了一口,沾上了许多口水。
“哥哥不怕,我会和爹爹去看你的。”小初六现在说话已经很利索了,没以前那么胖呼了,小小的身体还是热热的,给何霖一点力量。何霖也抱回去,露出了笑容。
“娘。”何霖看向吕萍,吕萍终于忍不住,过来蹲下身抱着何霖。
“霖儿,别哭,娘知道你是乖孩子。”吕萍说不让何霖哭,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的,旁边几个人也不敢拦着,过了好久,何霖才被宫中的人接走。
长路漫漫,面对着未来未知的危险,他还需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何霖走了,吕萍病了一场,何霖进宫之后也恹恹的,贺兰璿派了御医去给吕萍诊治,也用了宫里最好的药材给何霖医治。
其实除了思念吕萍外,何霖并不惧怕贺兰璿。虽然贺兰璿现在在朝臣眼里看到,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但是在对着何霖的时候,除了会用一些心机外,还真的是个好哥哥的做派。
他学问见识都十分不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考校何霖的功课,并教他治国之道,为臣之道,用兵之道,显然对他寄予厚望。
两人经常抵足而眠,同进同出,十分亲近,一段时间之后,贺兰璿是断袖的谣言传得变本加厉。
第62章 .花灯锦绣(四)
邱白晨做了火红的花灯, 上面写上喜字,暂时放在王府的仓库里面,等到他们大婚用。关于邱白晨和贺兰豫之大婚的事情,贺兰豫之也和贺兰璿交涉了几次,他这段时间也会上朝,和其他大人也有交流, 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的意见。最终大家还是觉得, 这件事想要解决, 首先还是要为邱家平反。
当年邱家获罪于先帝,是因为邱白晨父亲做了大官,家里的亲戚因此作威作福,犯下了大错, 因此牵连到了邱家一家。本来这还是小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事多的很,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对于这样的事情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因为邱白晨父亲精通于周易,研习的是黄老之道。先帝在位时,主要实行的还是儒学, 加上王者霸道。他为人手腕铁血, 为了平定叛乱到处发兵征讨, 劳民伤财,国库空虚, 使得民生哀怨。邱白晨父亲认为国家经历了前任皇帝的不作为, 百废待兴, 百姓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恢复元气,应当推行道教思想,休养生息,让国家能够慢慢恢复生机。
这明显就是在指责先帝的做法事不对的,他的话触怒了先帝。不过因为先帝也知道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又抓不到他的错处,加之还有先太后护着,所以先帝忍了他很久。后来因为积怨已深,所以在有人陷害邱白晨的父亲谋逆的时候,先帝都没有怎么查,就将邱家满门抄斩。
邱家被吗,满门抄斩,只有邱白晨因为外出游学不在京城,逃出生天。邱家的故交因为忌惮先帝的手段,不想送死,就没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而到了贺兰璿登基后,再翻前朝的旧案显然是很费力气的,而当权的也是儒学大家严明,和邱白晨父亲的主张一直对立,自然也就没人愿意提起这件事,都不愿意得罪人。
如今,贺兰豫之想要给邱家翻案,就相当于要否认先帝的决定。他是先帝的弟弟,大家也不能把他如何,于是,能够决定邱家是否能够平反的,就是贺兰璿。
平反的事情仍旧还要看贺兰璿是否想要认真对待,贺兰豫之和邱白晨还未大婚,便收到了有人成亲的消息。
“女儿知道父亲仍旧不甘心,但今天好歹是女儿出嫁的日子,希望父亲能够笑一笑。”文凌穿着一身大红婚袍,艳丽绝伦。和贺兰豫之解除了婚约之后,之前一直追求他的一位公子上门提了亲。
那公子家里和文凌家里门当户对,甚至还要更高一些。那位公子是家中嫡次子,才情也是极好的,过去和文凌也接触过,两人对对方的感觉都不错,因此文大人也没反对,就将女儿嫁了出去。
“好,好。”文大人看着文凌,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也不算是完全不爱文凌,自己的亲女儿,怨归怨,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因此在文凌走后,也是老泪纵横。
“表姐,希望你幸福。”文凌的表妹孟羽繁过来送文凌,她比文凌小一点,长得也十分精致好看,不过略微中性些。
“别哭,以后你还得多来看我呢。”文凌本来自己就很悲伤,看到孟羽繁哭,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文凌没有亲姐妹,两人从小就和亲姐妹一般,不曾生分,如今文凌要嫁为人妇,以后很多事情必定变了,想想就觉得感伤。
两人没有感伤多久,就到了吉时,男方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文凌被送出去,临走时一直都在哭,等到了男方家中,心中悲伤之情才稍微收敛。
虽然之前有了些过节,但是文凌成亲,还是请了贺兰豫之和邱白晨去。虽说现在贺兰豫之和邱白晨没有成亲,但是全京城也没人敢不承认邱白晨的身份。两人参加了文凌的婚礼,邱白晨看着人家热热闹闹的,回去之后,颇为哀怨。
“成亲还是不错的。”邱白晨说道,虽然礼节繁琐,可能要累死,但是一想要是要和贺兰豫之成亲,心里就隐隐兴奋。他平时也不会在贺兰豫之面前隐藏情绪,他怎么想要怎么表现出来,看的贺兰豫之又是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尖上疼。
夫复何求啊。
邱白晨哀怨了一会儿,想起了邱家平反的事情,皱着眉头。这段时间他也翻了当时处置邱家的卷宗,当年的记载都是极为模糊的,参与到这件事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死了,想要找回证据,太难,太难。
“就算是没有证据,只要他愿意,自然可以平反,就怕他不愿意,要是他以此提条件,也还算是好的。”贺兰豫之说道,他当初和贺兰璿的感情还算可以,但是他离开皇宫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十分古怪了。在何霖和小初六来之前,贺兰璿几乎和任何人都不亲近,贺兰豫之觉得他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可爱的性子。
而这个时候,不可爱的贺兰璿正在批阅奏折,他打了个哈欠,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每天他都要做到深夜,太医之前都提醒过他,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是睡眠不足,很容易长不起来。
但他又不能睡,长矮了就矮着吧,他总觉得自己和先帝一样,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贺兰璿喝了口茶,集中精力批阅奏折,突然感觉后背一暖,原来是何霖过来,给他披了件衣服。
“皇兄。”何霖叫道,仍旧是乖乖的样子,贺兰璿笑笑,摸摸他的头发。
“怎么还不睡,明日还要早起,睡少了不长个子的。”贺兰璿拿太医的话来教训何霖,何霖就听着,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贺兰璿,让贺兰璿心里有点酸涩,又有些高兴。
登基以来,他鲜少动感情,平日里的笑,哭,喜怒哀乐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他真正的情感只有冷漠。甚至在先帝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冷漠待之。对于父亲的死,他心中没有悲伤,反而觉得解脱。
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时候,竟然不会觉得很悲伤,只觉得解脱。贺兰璿对于未来的恐慌也只在于,他的年纪太小,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驾驭的了朝中的大臣,特别是三位托孤大臣。
先帝的眼光一向毒辣,贺兰璿无疑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理智的,太过理智而没有感情,情感的缺失并不会使他无法完成治理天下的重任,个人情感少,反而能够更多地投入到政事中去。
先帝也是一个冷静的人,冷静的不近人情,才会让自己的儿子永远生活在冰冷的宫廷之中。只是虽然贺兰璿的感情少,他也还是个人,对于他来说,此刻何霖的陪伴,才是最温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