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是一日,一直等到云诗衍困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母后也不曾回来。
云诗衍这便知晓这场宫变已经开始,他的四皇兄被利益和美好的未来冲昏了脑袋,逼宫了。
在原文之中,这一场逼宫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三日,并不是四皇子不着急,而是皇帝一直昏睡,根本没办法下旨做任何的事情,四皇子想要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拿到,就只能是等。
却不想,这一等等到的并不是苏醒的皇帝,而是带领北京兵马回京勤王的镇北王。
这一日云诗衍是被宫中的侍卫抱回的摘星殿,之后的两天时间,云诗衍一直都被人按在摘星殿之中,半点都不让他往外跑。
小皇子并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宫中应该是出事了,为了不让父皇和母后忧心,他一直非常乖巧的待在宫中,每日醒来呆呆的想一会皇兄和母后,下午按照小宫女的话温温书,虽然他从来都记不住书上的内容,但是看起书来的小模样倒是一般一眼,颇为乖巧。
京城之中动乱已生,皇宫更是笼罩在一层乌云之中,不少人都忧心忡忡,而京城之外,大军已然压境。
云诗衍知道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来操心,只是他又不是真的傻子,有些事情,他总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太子身亡的消息到京都不过几日,为什么镇北王那么快就带着兵到达京都?就算是皇帝吐血昏迷之前的吩咐,现在应该也只是走了一半的路程吧……”
十三觉得云家主这是闲着无聊了,突然间不需要他做任何的事情,他都快要长草了,所幸便分析一下当下的局势。
“太子并非无能之辈,被人这般算计,死前应该有计较。”
云诗衍沉默了一瞬,从古蔺衍的记忆之中,他可以看到这位太子是何等人物,的确是一位有治世之才的未来国君,可惜的是信错了人,英年早逝。不过以太子的能力,在死前多少看清楚一点他的好兄弟的为人,多做部署为他的父皇和弟弟挣得一点时间也有可能。
云诗衍正托着腮望着窗外那快被雪压垮的树枝呢,忽然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动乱之声,虽然他年幼,但是到底是皇子,摘星殿的位置与后宫有些许的间隔,与前朝相隔的距离便更大了,所以动乱归动乱,只要他安稳待在殿中,事情了解之前,的确不会有人惊扰到他。只是现在喧嚣之声已经来了,只怕是镇北军已经进入了皇宫了。
他家四哥手上的人马,可还不足于在这间皇宫之中掀起这般大的波澜,最多时控制父皇的寝宫和他的母后而已。
霁月蓉急匆匆赶来,脸上满是喜色,入了摘星殿她脚步越急,几乎是冲到了云诗衍的面前。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她先是行了一个大礼,之后眸中含泪看着云诗衍,道:“殿下,殿外有皇后娘娘的人,我等奉了皇后娘娘与镇北王之令,前来恭迎殿下!”
云诗衍知道,自己是要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登基了。
不过作为乖巧的五岁稚童小皇子,他只是在听到自家母后的称谓之后胆子大了些,乖巧的伸出了手,让霁月蓉握着。“霁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他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能更天真无辜。“你看上很高兴。”
霁月蓉满心的欢喜,对于自家小殿下的提问自然是有问必答:“奴在为殿下欢喜。”
“为何?”
“等见了娘娘,殿下自然知晓。”
这一段路格外的长,云诗衍不知道从来不曾见过血雨腥风的古蔺衍应该有什么心情,只是时隔两日终于可以见到他的母后,应该是欢喜的才对。于是他嘴角也带起了一点笑意。
可这一点的笑意随着一路血腥味飘散,终于还是一点点的消散了。
路很长,云诗衍被结结实实包裹了一圈,这才扶进了软轿之中,掀开了那软轿的帘子,便可以看到一路走去,路两侧多多少少飞溅的血染红了雪堆,那红色触目惊心。
云诗衍缓缓放下了轿帘,垂眸,抿了抿唇,做足了一副无措模样。
一路进了皇帝的寝宫,云诗衍这才被迎了下来,这次霁月蓉没有站在前头,负责和云诗衍接触的变成了一个个带刀的粗狂大汉,一个个脸上凶相毕露,云诗衍却没有半点露怯,只是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越过了这些人,走到了最前头。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端足了皇子的模样,只因为皇家颜面不能在他身上有失,这大概是这么多年,小皇子唯一记下的一点东西。
他本就长得好看,端起架子来倒不会显得奇怪,只是加上他那一身的打扮,越发的贵气逼人。
皇后便站在寝宫之前迎他,见他走来,美眸之中泛起了些许的涟漪。云诗衍脚步快些了,跪倒在皇后身前:“孩儿见过母后。”
“吾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皇后忍着泪意,赶紧将云诗衍从地上扶了起来,她伸手拢了拢云诗衍身上的披风,又伸手抚了抚云诗衍的一头乌发,道:“衍儿,父皇醒了,要和衍儿说说话,衍儿进去之后要乖,知道吗?”
听到皇帝醒了的消息,云诗衍自然是喜上眉梢,他若是不遇上什么太需要脑子的事情,表面上去看倒是与十五岁的少年人没什么两样,这些年端架子端多了,周围的人愣是没看出来这位小皇子便是那脑子不太灵光的起殿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弯成了两轮弯月,亮晶晶的,其中异彩连连,十分的夺目。
只这一个笑容,便让站在皇后身后的男人一愣。
皇后微微侧身,为云诗衍引荐她身后的男人,那人一身甲胄,盔甲之上似还有方飞溅而上的血液,身材高大,云诗衍要看他,还需要仰头。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有极其强大的气势围绕在他周身,等到皇后微侧过身子让出他一整个人,那种压迫感便直接朝着云诗衍来了。
云诗衍抿了抿唇,抬头只瞧了那男人一眼,之后猛地移开了脸,小手按在了胸前,似是在安抚自己因被吓而跳得飞快的小心脏。那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动作,倒是让男人眸中闪过了一缕笑意,之后他收敛了周身的气势。
“衍儿,这是你狄皇叔,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皇后这句话有拉近关系的意思,云诗衍又抬头小心翼翼要去看那人,一抬头,却意外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眸中,一时间呆了呆,傻愣愣的叫了一声:“狄皇叔。”
瞿狄笑了笑,道:“多年不见,衍儿长大了许多呢。”
这样的交流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瞿狄十五岁便在战场之上厮杀,二十及冠之后有了封地,离开京城前往北域。他十五岁上战场那年,小皇子刚出生。二十岁受封之后离开,走后不久古蔺衍便被人推下了水高烧烧傻了。这两人之间交集极少,若说是和太子有交集倒是不假,但是牵扯到云诗衍,那就真的是瞎掰的。
只是这两人一人是镇北王一人是当今皇后,他们说两人见过那就是见过了,云诗衍只能是闷闷不说话,一双黑濯石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自以为隐蔽的偷偷多看几眼瞿狄。
瞿狄是习惯了战场厮杀之人,对于眼神和目光极为敏感,自然也知道这位小殿下在偷偷看自己,觉得有些好玩,常常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也回眸看他,吓得云诗衍一个机灵,差点不顾伪装,多到皇后身后去。
雪还是下了,殿外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皇帝还在殿内等着,皇后和镇北王也没有多客套,云诗衍被皇后带着,进了内殿。
内殿烧了地龙,暖乎乎的,霁月蓉为云诗衍除下了身上的披风,又接过了云诗衍暖手的手炉与包着手的兽毛暖手简。把这些臃肿的东西一除,小汤圆变成了偏偏少年郎,倒是叫瞿狄多看了两眼。
老皇帝刚得知了自己昏睡期间发生的事情,气得不轻,却还是强留着一口气,要见一见自己最小的这个孩子。
云诗衍收拾妥当,确保了身上没有冷气了,这才脚步急匆匆的走到了皇帝榻前,半跪着便握住了老皇帝的手,软糯的声音唤了一声父皇,带着些许的欢喜和悲意。
老皇帝听到他这一声父皇,居然精神了些许,示意云诗衍扶他坐起来,一旁的皇后赶紧也过去搭了把手,云诗衍的手便被皇帝反过来握在了手中。
“衍儿。”老皇帝语重心长的开口。“是父皇对不住你。”一开口,便满是歉意。
云诗衍干净摇头,忍着眼眶之中的泪,软糯糯道:“父皇最疼我了,怎么会对不住我。”
老皇帝笑了一声,伸手抚过云诗衍的眼角,抹去了他那一滴还未落下的泪。“你哥哥走的早,父皇现在也要撒手人寰,你本该一生幸福快乐,日日欢喜,现在却要接手父皇这烫手山芋一般的江山,日后怕是没有半天好日子可以过,这是父皇对不住你。”
以云诗衍现在的智商设定,他是听不懂老皇帝话语之中的心酸之意的,但是他还是拉着老皇帝的手到自己的脸颊旁蹭了蹭:“衍儿不会怪父皇。”
老皇帝大笑了三声:“好,有衍儿这句话,父皇便可以放下忧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