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骁身上的短袖瞬间被打湿一大片,用手挡着喷射过来的水柱,一个劲儿地往门口退。
“你别光顾着躲!”温艾往他脚边扔了一把枪,神色兴奋,“跟我对打,来来来!”
岳骁捡起地上的水枪,见温艾像打滚求陪玩的小猫咪似的,心神一晃,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扣了下去。
这俩人到底还是小学生,打起水仗来格外投入,从厕所打到客厅,从客厅再打到阳台,玩得特别尽兴。
安父安母回来时,家里不少木制家具已经被水泡涨了皮。
安父把两个熊孩子揪到跟前来,还没开始教训,大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安母一开门,楼下的住户叉着腰站在门口,嗓门扯得特别大,说自己家天花板不停地滴水,质问他们一家子在整什么幺蛾子。
安母赶紧给人道歉,但叉腰的这位有点仇富,平时就不待见安家,这下更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了好一阵才走。
门关上后,安父的脸色更沉了:“你们两个,说说吧。”
温艾低着头攥着手,想不通自己怎么撺掇着岳骁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岳骁抢在温艾前面开了口,煞有其事地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水枪是他买的,游戏是他要玩的,家里大部分的水迹都是他那把水枪里喷出来的。
温艾一愣,呐呐道:“不是,那个我——”
“够了。”安父突然打断他,往阳台上一指,“你们两个都去面壁思过。”
所幸现在是夏天,俩人一身湿衣服,站在阳台吹风也不冷。
温艾盯着墙上细微的裂纹,悄声道:“你干嘛帮我顶罪?”
“你是弟弟,我要保护你。”岳骁看着墙壁认真道,“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爸爸也不行。”
温艾偏过头看着岳骁的侧脸,愣了好半天:“我才不需要你保护……而且一点用都没有,咱们还是被罚来面壁了。”
岳骁垂下头,额头快要抵上墙壁:“对不起。”
温艾这回愣得更久了:“不是,你跟我道什么歉啊,你就算真帮我把这事扛下来了我也不稀罕,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岳骁摇摇头:“我不是为了你的感激。”
温艾:“那你为了什么?”
岳骁抬头看他一眼:“你好好的就行。”
温艾接不上话了。
两人没再交流,躲在阳台门后偷听的安父安母也坐回了客厅。
安母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弟弟以后要是更无法无天了,一定是哥哥给惯的。”
“那可不。”安父调侃道,“我这个当爸爸的都被他排除在外了。”
“谁让你当时拉着个脸。”安母笑了笑,转头看着俩儿子面壁的背影,“哥哥有这份心,弟弟早晚会接受他的。”
本着让这两兄弟多促进促进革命友谊的目的,安父安母特意让他俩多站了一会儿。
夏夜闷热,温艾被烘得眼皮直往下掉,小身板左摇右晃,最后往岳骁的方向一斜,整个人都倚在了人家身上。
岳骁不敢乱动,稍稍抬起肩膀,让温艾的头可以靠得更舒服。
他动动鼻子,弟弟都这么大了,身上却还是有股奶香味。
真好闻。
第39章 竹马·五
小孩满十岁要大操大办一场, 温艾这回过生,安父安母在自家的大酒楼给他办了个生日宴,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关系近关系远的都请了一大堆,末了还让温艾把班里的老师同学全叫上。
这些年,安父的生意越做越大,分店连着开出去好几家,还被本市的报社采访了一次,身家积累蹭蹭蹭地往上蹿,他给儿子办酒席,多的是人赶上来捧场。
相比于这些心思弯弯绕的大人,小孩子就要单纯得多,这年头买肉买油都得凭票,大多数家庭吃得朴素, 小孩子们嘴巴馋,去年在岳骁的生日宴上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山珍海味后,就恨不得这俩兄弟天天过生日, 现在一听能又去他们家的大酒楼吃好吃的,个个儿高兴得直拍手。
客人来得多,酒席摆了二十来桌,安父安母忙着招呼人,岳骁也帮忙跑前跑后,温艾这个小寿星啥都不干,啥心也不操, 就把手揣裤兜里,时不时伸出来从长辈手里接个红包。
这安家,就属他最大牌儿!
安父安母给小孩子们单独腾了几桌,寻思着没有大人在场,他们玩闹起来比较自由。
并排的三张大圆桌子已经摆满了菜,岳骁把同学们领过来让大家落座,温艾也随便挑了个地儿坐下,裤子一勒,兜里的纸壳红包膈得他大腿疼。
温艾掏出所有的红包往旁边的岳骁手里一塞:“帮我收着。”
“好。”岳骁把那一大叠红皮纸壳理顺了放进外套的内袋,从地上的饮料筐里提起两个玻璃瓶,冲温艾晃了晃,“桔子水还是可乐?”
温艾指了指左边:“可乐。”
岳骁用开瓶器“咔咔”两下撬掉瓶盖,留下桔子水,可乐递给他,“别一下子喝完,先多吃点菜。”
“知道知道。”温艾接过来灌了两口,一抹嘴打了个小嗝,斜了他一眼,“真啰嗦。”
岳骁看着他宠溺地笑了笑。
“让开!你这么胖会挤着苗苗!”
“不行!我就挨着苗苗坐!”
几桌子小孩都开始动筷子抢菜了,罗冬东和小胖子还在为了座位的问题吵嘴。
苗苗和小胖子是隔壁班的,罗冬东去年在岳骁的生日宴上才认识了苗苗,小姑娘长得好看又会跳舞,罗冬东又属于看脸那一挂的,立马上赶着要和人家做好朋友,经常和小胖子争来争去,这不,今儿个又争上了。
苗苗跟温艾是从小玩泥巴的交情,肯定要坐一块儿,这么一来,她旁边就只剩了一个位置。小胖子胖归胖,但人跳国标舞的灵活啊,一屁股抢占了先机,独剩罗冬东顶着小卷毛一脸懵逼。
两人吵吵个没完,岳骁上去劝,总算把罗冬东摁在了小胖子旁边的座位上,离苗苗也不算很远不是?
小屁孩们糟蹋完了满桌子的菜,安母提来一个大蛋糕,小屁孩们都站起来看着她切,一个两个的脖子伸得老长,平时只能隔着百货公司的橱窗才能见到的稀罕吃食,今天终于能尝尝味儿了!
国内当下的蛋糕工艺并不成熟,蛋糕烤得硬邦邦的,粉色的奶油更是凝成了一层硬壳。
温艾把奶油壳掰下来当饼干吃,嚼巴嚼巴还有点儿意思,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吃我的吧。”岳骁把自己那碟蛋糕推给他,“干净的,我还没动过。”
温艾看他一眼,掰走奶油壳,把剩下的蛋糕胚连同自己那份一起推过去:“公平交换。”
省得欠你人情。
岳骁笑了笑:“好,公平交换。”
弟弟开心就行。
罗冬东见他俩让来换去,学人的坏毛病又起来了,抓起自己的蛋糕,越过小胖子,扔进苗苗的碟子里:“我的给你吃!”
小胖子啃蛋糕的动作一顿,为难了半天,最后被罗冬东耀武扬威的眼神一刺激,忍痛割舍了手里还沾着口水的半块蛋糕:“苗苗,我的也给你!”
苗苗无语地瞥他们一眼:“幼稚!”
小姑娘赶时髦,成天想着保持身材呢,才不吃这些容易长肉的东西。
小胖子见她不要,把自己的蛋糕拿起来接着啃,顺便把罗冬东那份也给他拿了回来:“喏,你的。”
罗冬东看了看蛋糕,又转头看了看小胖子:“喂!你叫什么来着?”
“陈飞阳。”小胖子抹掉嘴边的奶油,“我叫陈飞阳。”
同学们围着桌子吃蛋糕,学习委员突然提议:“我们一人给班花说句祝福语吧,不许带重样的!”
大家都说好,就按座位顺序挨个来。
“祝班花心想事成!”
“学业进步!”
“大吉大利!”
“长命百岁!”
“……”
大半圈轮下来,轮到了一个语文特别不开窍的内向小女孩,她憋了半天,最后磕磕巴巴道:“祝班花……百年好合……和班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这下子,班里的同学又是拍桌大笑又是敲筷子起哄,闹得温艾脸都红了,一半儿是气的一半儿是羞的。
岳骁偏过头,见温艾垂着小脑袋跟个可爱的红果果似的,突然觉得百年好合用在他们身上也挺恰当,左右他都会保护弟弟一辈子。
结束了生日宴,安父帮温艾把小朋友们送的一大堆礼物提回了家。温艾蹲在房间里拆礼物,拆到一半儿就累得不想动了,家里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他领下大家伙儿的这份心意就好。
温艾站起来往后退,直到小腿肚碰到床沿,张开双手顺势往后一倒,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岳骁洗完澡回来,看了看角落里未拆的礼品盒,边擦头发边走到床边坐下:“不拆了?”
温艾一沾床就懒得话都不想说了:“嗯。”
岳骁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转头看他:“不喜欢吗?”
温艾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