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隐约听见了噪声。
那一瞬间陈圆全身紧绷,他想起了泥石流那个时候自己听见的噪声,只是很快他又放松下来了。这隐隐约约的声音并不是泥石流的声音,更况且就算是泥石流,他们所扎营的地方也是比较安全的,现在雨也停了,不用太担心。就是担心,他现在这个样子能跑吗?明显不现实嘛。
仔细一听这声音,似乎是螺旋桨的声音,还有大功率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是营地里面携带的那个发动机,那一台发动机还没有这么强的噪声,这种声音,更加像是——
“直升机!”帐篷外有人已经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个效率,还真是高啊?比起原来世界那种慢吞吞的速度,才发生了泥石流没多久就过来搜救了?不过他们的来路已经被泥石流给阻断,政府那边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赶快过来解决的吧?好歹,他和周勤两个人在这里,虽然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他们的身份却确确实实可以让其他人更加重视他们的遇险。
不过说老实话,遇险的只有他一个人吧?
“靠,居然是军方的孔雀系列的直升机,要不要这么大的场面啊!”有爱好军事的人看清楚来的直升机之后忍不住嘟囔。华夏国军方的很多军械的代号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东西,航空母舰的鲲鹏系列对应鲲鹏可遨游北海展翼长天之说,陆军坦克的白泽饕餮等等代号,空军的孔雀式直升飞机,都是这么编号的。而看看代号,基本就可以知道相对军械的强悍程度。
“如果是你困在这里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场面,别忘了陈大师和周大师在这里,这种场面不算什么。”毕竟陈圆和周勤这样的玄学大师,再进一步几乎就是类似于国师的程度了。在华夏国他们本来就是国宝一样的存在,甚至于和一些科学家一样,国外的一些势力用尽手段都想要得到这么一位玄学大师,不过比起科学家还能拿家人威胁,用金钱诱惑,玄学大师们会被逮住的可能性本身就小到极限,除非太过作恶多端,就算是逮住了,他们的心性也让威逼利诱之类的手段根本没用。
不要看陈圆好像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儿干到处乱跑,实际上当他在锦城市声名鹊起之后,就已经有了秘密力量守在他身边了,等到他快速成为西蜀省一流甚至可以说全国有名的玄学大师之后,他的保卫等级基本等同于省部级干部。当然,大部分玄学圈子的大师们都很喜欢嘲笑这种实际上没有什么意思的保卫措施。他们更相信行为影响命运。
“这边!我们在这里!”外面的人在叫喊着,挥手,现在倒是不用点燃火把或者弄出狼烟之类来显示大家的位置,大白天的,旁边的山谷又发生了泥石流,他们这一片绿地上面的帐篷,非常显眼。
所以,陈圆很快就听见巨大的轰鸣声停留在了很近的地方。
不过他知道,附近是没有一块足够平坦的地方可以让直升机降落的,就是他们在的这个山脊,也是有坡度的。所以上边大概会空投点物资过来,然后还是想办法打通道路吧?
强烈的噪声中,陈圆听不清楚地面上和天空中在互相吼着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有人进来了。
“圆圆!”
!?
惊讶地看过去,陈圆没有想到郁深流会出现在这里。
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前,郁深流半跪在陈圆旁边,“我先带你出山,骨折要快点处理才行,如果有碎裂分散的部分也好处理。”
“但是我这样,活动困难啊。”大腿部分骨折,使得他一条腿都完全不能动了,很明显现在直升机是没有降落的,难道是用绳子垂下来的吗?虽然陈圆是在道观这种地方长大的,但老道对他管教很严,所以他从来不是多疯的性子,故而,就算没受伤的时候想要把自己挂在一根绳子上都很困难,现在更是了。
郁深流没有回答,他拉开睡袋,看见陈圆两条被绑在一起的腿——好吧,如果一条腿大腿骨折,用另外一条腿来固定实际上比单独用一根棍子要安全多了,即使这样绑着有一种很好笑的感觉。
这样的话,想要把陈圆抱起来的话,会很不方便,因为腿部要尽量避免碰触到。
微微皱眉,郁深流俯下了上半身,几乎是贴在陈圆身上,而头从陈圆颈侧掠过,发丝擦得陈圆一痒。
“抱住我的脖子和肩膀。”他这么说。
陈圆下意识地遵从了郁深流的命令。刚才看着郁深流俯下的动作,他还以为对方要做什么呢,结果……
“抱紧了。”等到陈圆做完动作,郁深流又添了一句,然后伸手揽住陈圆的腰,小心地站起来,不去伤到对方的腿。这样,等到郁深流站起来之后,就成了直立着让陈圆双脚离地的抱法。然后他快步走出帐篷。
陈圆扭头去看,方才看见从直升机下垂下长长的梯子,一直延伸到地面。
腰上紧了紧,郁深流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梯子,踏了上去。
头顶直升机上的人看见他们就绪之后,喊着:“收梯子。”
陈圆觉得身体随着梯子被收短摇晃起来,下意识地双臂用力,手也抓住了郁深流后背的衣服。到底他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吧头埋在郁深流脖颈处,闭上眼睛不去看下面。
几乎是哄小孩一样的,郁深流低低地安抚着陈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回去,谁爱来这个破地方看风水谁来,不管这些家伙了,嗯?”
这的的确确是哄小孩一样的安慰,感受着对方说话时躯体的震动,陈圆却觉得心里一下安定了下来,他也不说话,明明知道单单是为了国务玄学顾问的职位,他都不可能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然而在这句话之后,他只是点点头。
很快梯子被收到顶,上面的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把陈圆先抬上去,然后郁深流再自己上来了。梯子被再度放下去,其他人会逐一登机。
之前不知道陈圆受伤的情况,加上时间太紧迫,飞机里没有医生,所以必须等回去之后才能处理陈圆的伤。不过,没有床和褥子这一点,却很糟糕,毕竟骨折不适合强烈的颤动,而直升飞机总不够一般的客机稳定。郁深流二话不说,靠着机壁半躺下来,小心翼翼将陈圆先安置在自己身上,然后才对正等着拉下面的人上来的军人说:“让他们下面的带个睡袋上来。”
陈圆看着郁深流,总觉得这一次郁深流的样子有点出乎自己的认知了。平时那个温和圆滑的人,现在倒是显出一种霸气来了?这种形象,倒是有点像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的感觉。
陈圆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漫无边际。他只是觉得现在挺安稳的,就好像,就好像在母亲的羊水中,安稳无比地沉睡。他的脑袋靠在郁深流胸口,明明是很嘈杂的环境,却听得见一声一声的心跳。
如同装满水的杯子里又被倒入一些水,出于临界点的水突破杯沿流下。陈圆扯了扯郁深流的衣襟,等到对方低头看自己的时候。主动地抬头凑了上去,然后嘴唇相触。
郁深流一愣,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投入这个吻,没有深入,两个人都不过是浅浅地以嘴唇相贴。
郁深流的吻,安抚意味甚重,温柔缱绻。他知道现在的陈圆需要的不是狂风暴雨一样的吻,而是温柔的抚慰,不管怎么样,他再是玄学大师,也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遇到这种事情,能不心慌吗?甚至于,此时此刻,郁深流来不急因为陈圆的主动而窃喜或者别的什么,他只是全心全意安慰着自己爱恋的人,希望抚平对方的不安。
而陈圆,他的心中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许这仅仅是一时冲动?
感动?感恩?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些而做出这样的举动。
有一些情绪在心底涌动,让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想要这样做。
他对郁深流,或许……
或许……
不敢深思下去的情绪,原来早已埋藏在心底,只是之前一直在积蓄力量,直到此刻才爆发。
旁边看着这两人一系列动作的军人却有点目瞪口呆了。
搞没搞错?要不要这么浪漫好像电影大片里面的情节一样?怪不得他家夫人一直嫌弃他不够浪漫,和这副市长比起来他果然还差得远呐!
亲吻持续,直到郁深流发觉自己嘴唇上的力度越来越轻,直到对方的唇慢慢脱离了自己的唇瓣。
他低下头,却看见陈圆闭着眼,微微张唇,无比放松的表情。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看着陈圆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郁深流却忍不住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真是,稍微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就出了这种事情。从他认识陈圆以来,这恐怕是陈圆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吧?居然遇到了泥石流,还骨折了。如果那个时候圆圆跑得不够快的话,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是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
委屈了,委屈了。一直以来被人捧着宠着的人,就这么一次,先是被周勤为难,后又遇到这种事,真是委屈了。郁深流现在觉得,什么国务玄学顾问的职位,都没有陈圆的安全重要。如果不是这样刚才他也不至于说出不干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