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糊涂啊。所以陈圆不过瞟了一眼,一笑置之。
往里走,郁深流终于带着陈圆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里是一间茶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颇有几分破败的感觉,墙上的漆都掉了,褐红色漆的桌子摆了一坝,“我以为你会带我去更豪华的地方?”在树下桌边的竹椅上坐下,听得竹椅嘎吱一声。陈圆左右打量着,心里却是高兴的。这种闲适的环境,让他感觉很舒服。
“真正的好地方未必会豪华。”郁深流笑笑,招来服务员,上茶。
两杯盖碗茶,热水冲进杯中,茶汤变成了浅黄色,映着头顶树荫的明暗,看上去十分可爱。
看着茶汤流转,陈圆只是笑。郁深流这个说法他还是赞同的,“熟门熟路的,经常来?”
“还好吧,在这边总是比较放松的。”郁深流这个死闷骚是不会说出自己是绞尽脑汁找有趣的地方和陈圆独处的,“刚才看见那边几个算命的了吧?怎么样?”
“不知道。”他没有仔细去看人家的面相,也不想去试探,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有本事的?
好吧,他早该料到陈圆会这么回答的。郁深流无奈地耸耸肩,“喝茶。”
约会的地点,通常要考虑到对方的喜好问题,郁深流认为自己选择茶馆是十分明智的,从陈圆的表情动作上面可以看出他的放松。只是事情并不会如郁深流所想的圆满,谁让现在陈圆是越来越有名,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和他认识认识呢?
“那个,陈大师?”一个有点迟疑的声音在陈圆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却见一男一女牵着手站在那里,开口的正是其中的女孩子。
好大的电灯泡。郁深流心中不快,看样子这边两个人也是情侣吧,既然自己都是情侣,就应该明白事理不要在某些时候突然出来破坏气氛才对,结果这两个人够不识相的。
其实男孩也想过阻止自己女朋友不要让她过来,但是想想最近女孩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他又不忍心阻止女孩。
“嗯?”陈圆看着这两人,下意识地觉得这两位自己都不认识。但是也说不一定,毕竟陈圆的面盲症是个问题,依靠看相的方式来辨别一个人并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陈圆并不会对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都用看相的方式分辨五官。能记住衣服颜色和常用饰品是他的极限了。
“那个,”女孩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住在桂溪街的,送仙桥附近没有多远,所以我认识陈大师。上次陈大师在露寒山的时候我就想找您说点事了。就是没找到机会。”
她这么一自报家门,陈圆才有点恍然。他就说怎么一上来就叫出自己的名号了,照例说虽然锦城市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但是认得出自己脸的却不多,毕竟陈圆可不像当初香港的很多大师们上电视写书之类的,低调得很。
“我可以坐下来吗?”女孩又礼貌地问陈圆。很明显她的确是冲着陈圆来的,旁边的郁深流看都没看一眼。
陈圆先瞟了一眼郁深流,看他虽然无奈还是微微点点头,于是才对女孩颔首。怎么说今天都是郁深流带自己出来放松心情,让其他事情打搅了的话总觉得过意不去,能找到这么一个十分合自己胃口的茶馆带自己过来,看得出郁深流用了心。不过到底会碰到人找上门来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虽然陈圆觉得有点对不起郁深流,但事情既然都发生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拖过来两张竹椅,再招呼老板上了两杯茶,女孩和男孩坐下来。女孩稍微顿了顿,才小声对陈圆说了起来:“嗯,其实之前我就听说陈大师的事情了,但是在送仙桥那边您的店铺的话,因为有排号,要等很久才行,所以我一直没有去。所以今天碰到你的话真是太好了。”
“其实我的问题也不是很大,前几个月的时候,才听人家说取名字的时候应该按照命里面缺的和忌的东西来弥补。我爸爸妈妈给我取名的时候只是翻了翻诗经就完了,当时也没有要想是不是要弥补五行或者让名字更吉利之类的。我很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想要改名。”
“之前也有找几个算命师之类的人问问,但是他们感觉都很假,所以知道您之后就一直想让您给看看怎么的。”
女孩说完了,陈圆稍微沉默了一下。
像女孩这样用了好多年的名字某一天突然想要改掉的人其实不少,然而站在陈圆的角度来说,虽然他修习玄学,但很多方面的事情是他不建议去做的。什么新长了一颗痣觉得位置不对,然后就跑去把痣给点了——留下一个坑洼,指不定它暗示的命格还更差。什么命中忌火,所以不穿红色的衣服不进厨房不用打火机蚊香都不点,过敏到这种程度太神奇了。而像这样因为一个小原因就想要改名字之类的行为,同样让陈圆觉得很没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女孩。
“葛覃。”女孩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说的是女孩回娘家。寄托的是父母对女儿的思念。且不谈那些吉凶什么的,这是个好名字。
陈圆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旁边郁深流看着,却知道现在陈圆心里不是特别舒服。
“之前你和父母商量过吗?毕竟改名字其实并不是很方便。都用了这么多年的名字了。”平淡地问葛覃,陈圆很在意这一点。陈圆自己是被老道养大的弃儿,所以他对于父母的问题总是有些耿耿于怀。看似普通的名字,什么某家宝之类显得有些笨拙的名字,往往却显示着父母对孩子深刻的爱。而想要改掉这样的名字,总让人觉得是对父母之爱的一种亵渎。
“我都这么大了,其实自己改了就好,不是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吗?”葛覃有些不以为然,嘟囔了一句。她也知道随便改名字会让父母觉得不大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告诉自己父母的啊。
“既然是代号的话,又何必在意什么吉凶之类的事情呢?”陈圆反问她。姓名的吉凶之类,说是有这样的说法,甚至陈圆自己也会算名字的吉凶。但是一贯来讲,陈圆并不喜欢随便改名字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有明一代,从朱元璋开始往下,每一王府都有自己的名字排辈,还要求了金木水火土偏旁轮换着用,和缺什么就要补什么的方式完全不同。更加扯淡的是清朝,对于他们认为的反贼,在称呼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就会加一个偏旁,说是要破坏别人的命格——比如革命党人吴越,就被清廷把名字写作吴樾。
“啊?”被这么回答,女孩愣了愣,“可,可是如果不改的话,我总是放不下心。”
一边的男孩也算看出来陈圆的想法了,其实就是女孩没有告诉父母,所以陈圆不赞同女孩随便改名字的行为而已,他忍不住开口说:“陈大师,其实这件事她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他们也觉得,如果改了名字好一点的话,还是换一个名字比较好。”
听男孩这样说,陈圆在内心却是一声叹息。父母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取出来的名字,让孩子换了,他们会是说的那么轻松吗?总是有些遗憾的,从知道怀孕到孩子出生上证件那么长一段时间才酝酿出来的名字,充满的是爱。然而允许女孩改自己的名字,也是爱。这就是宽容。
“把你的生日告诉我吧。”陈圆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名字的偏旁金木水火土问题,我弟弟命中缺火,外公给他取的字是冀(这里读yi,去声)炽,补火。不过不兴改名字来补平五行,至少对于我来说直接改名字来补平五行让我觉得不舒服= =像是在无视父母的苦心一样。
文殊院最好的茶馆不在里面,在过了文殊庙往右拐公厕斜对面。金马茶社,好像这个名字。嗯,描述如章节中,茶水七块钱一杯,盖碗茶,竹制椅子,店里墙壁上漆都掉了,有人剃头掏耳朵,最老式的那种。有时候人多,没有桌子就给你一个小凳子当桌子,还是带感。氛围使然,在这个地方一坐下来你整个人就会无比放松,整个人都软掉,坐一下午,感觉之巴适。其他茶社茶馆虽然环境好点之类的,但是根本比不上这家的感觉。茶馆必须找这种竹椅烂桌子一群老头还可以点花生的地方,怎么个爽字了得!
第50章 更名之后又见婚仪
女孩子露出高兴的表情,快速报出自己的生日。不过好歹她也应该是有点知识积累的人,没有大张旗鼓说出来,声音很低,让陈圆听到就算了。怎么说生辰八字都不是能告诉旁人的。
略略一思索,陈圆就知道了,“命格水旺缺金,需有木助。”
葛覃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的,之前几个算命先生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是我怎么都觉得他们不怎么可靠。”
毕竟基本从来不给人取名字,所以思索了好一会儿,陈圆方才想到了几个名字。葛字作姓,能找到的合意的字的选择面其实不怎么宽,既要有木行,也要有金行,其实中间很是麻烦。
如果不是看在这女孩子父母的份上,陈圆其实充满了想直接告诉这女孩“痂脏”这种字的冲动。虽然看起来这个名字非常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恶心,但是说实话,这还真是满足了金木皆有且全名大吉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