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她伸手抬起清平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道,“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只要一次就够了,你说呢?”
她弯下腰去,两人鼻息相闻。她眼瞳映着灯火,如墨金华彩,流露出种奇异的诱惑,清平凭直觉觉得她不单单在说这本名册的事情,她有些困惑地睁大了眼睛,楚晙只是垂下眼,低头吻了吻她的鼻梁。
她像是在教自己如何去分析这件事,清平如此想,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楚晙眼中溢满笑意,继续道:“人心不能以常理度量,世事也不是总能顺势而为,有时候逆水行舟,何不弃舟上岸?你想明白这一点,就能做到你所想之事。”
清平避开她的目光,隐约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还未得她开口说话,楚晙啪地合上名册,悠闲地道:“大功一件,李侍中,你要什么赏赐?”
清平眼中一亮,答道:“所欠的债一笔勾销如何?”
“想得美。”楚晙慢悠悠地退开,拢着袖道,“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还一笔勾销?”
清平看她的样子便觉得牙有些痒,忍了忍道:“那还能有什么赏赐?”
楚晙玩味道:“不如给你升个官如何?俸禄也能多些,债便能早日还清了。”
清平皱着眉头不说话,窗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叩了叩门,她淡淡道:“陛下,你该走了。”
楚晙身形纹丝不动,道:“想的怎样?”
清平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想早点把债还了,旁的不作多想,欠人情,总归是不好的。”
楚晙却道:“我不想你还清。”
清平果断道:“再多的债,也终归有还清的一日。”
楚晙虽是笑着的,此时眼中却是冰冷一片,答道:“那便拭目以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凳子坏了,我尝试了蹲着,马步,站着三种码字的方式,但都无比的考验体力,最后我把电脑放床上,在基友的指导下跪在瑜伽垫上写完的。
真,跪着写文。
所以写的慢,抱歉呀。
第207章 杯弓
清平目送她背影远走, 桌上烛火煌煌, 如同不堪重负般滑下大滴蜡油;烛芯蜷曲, 烧的炭黑, 萎落在台子上,留下一道火燎过的痕迹。昏黑的雪夜里只听到风声呜咽, 夜色中雪漫上台阶,她迎风站了许久, 仿佛这样才能保持些许清明。
这步步为营的款款深情, 到底还是要她以身相饲。楚晙绝非善类, 她近日来数次反常之举,以超乎寻常的耐心细心陪伴, 不过是为了将自己留下。
清平合上门, 手拂过其上雕刻的牡丹。这花姿态雍容华贵,花开时如云似雾,妍丽浓艳, 为世人所喜。却需得花匠悉心照料数年,方能一见真容。她便如这花, 楚晙要剪去她的枝叶, 将她放在满堂金玉里, 时刻都能被端出来观赏把玩……她要她如此长久相伴,再多的温情也掩盖不了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
清平只觉得有些疲倦,她心知肚明楚晙是何样的人,万算无遗缜密无漏,偏偏不是今日她所见的样子。
若是放在曾经, 在这份深情面前,她必然要诚挚地奉上一片真心。但如今她的心却如冰封的寒冰,三尺并非一日而就,但断送全部希冀却只需一次,曾以为的心心相印只是她的幻觉,这幻觉终是会有破灭的时候。
如今对着楚晙的温柔,清平惊讶之余只觉得荒谬。也许对这人而言感情与谋略没有太多区别,既然有缺失,那便用新的补上。一步一步踏入棋局,她依然是楚晙手中的棋子,被推着进入全新的局里。
这场感情的博弈从未公平,她没有拒绝的能力,也没有喊停的资格。
清平自那个雨夜了悟这个道理,楚晙或许不会明白这种公平是什么,她向来居高临下,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且迷恋于她的臣子,而不是一个妄图站起来与她平起平坐的人。这种公平在她们之间从未有过,清平承认自己对她仍有动心,但却再也不会轻易去信这样一种飘渺虚无的感情。
清平看着烛光渐渐微弱,如同冷眼旁观浓情消散。她只觉得累,不愿再去与楚晙虚与委蛇,但却不得不拿着感情作赌,是在所难免,也是故意而为,她何尝不是要借楚晙之手看清这份感情。
她们对此心照不宣,各怀心思,但从不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
又过了几日,雪仍下着,清平晨起时见管事带着下人在屋外擦拭打扫,动静还不小,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便问道:“这是做什么?”
管事答道:“临近年关了,照规矩要除扫。”
不知不觉竟是要过年了,时间过的太快,她日日呆在书房中,全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
清平望着屋檐有些出神,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在孙从善府上过的年,云州此时大雪连月不断,天寒地冻的,府衙中若是无事,几个人围着炉子坐,也能东拉西扯的说些闲话,最后都被嫌吵闹的孙郡长赶去看公文了。
管事说道:“拜帖与东西都已经备好了,照大人的吩咐封好了,大人可是要出去?”
清平转过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嗯,把东西带上吧,我现在就去温大人府上拜会,约莫会晚些回来,要是有人来府上求见,就留下拜帖,无论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说。”
管事应了,取来一件狐皮袖筒与皮毡,道:“大人,这个路上带着吧,免得寒从手入。”
清平接过东西走到府门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她对管事颔首,即刻上了马车,前往温天福府上拜会。
前几日她思忖,既然楚晙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她府上,是不是说明朝中的事情已经快结束了,原随与今嬛是否已经回京了,那辰州现今的情形如何,她一无所知,只能耐心地等候。
对于清平来说,只要能重新回到礼部,出现在朝堂之上,那么她至少还能与外界有所接触,否则像这般坐在家中,每日都闲的无事可做,也不知能干什么。
温天福府宅在城西青枚巷,这条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巷子,却住了如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大理寺卿这等朝中要员。清平在温府前下了马车,府上的管事早已等候在门外,将她迎了进去。
院中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大炭炉,雪花还未落下已经融化,是以炉边都无积雪覆盖。下人们用竹篓装着木炭,不断添向炉中,保持着炭火的旺盛。清平多看了几眼那炭炉,温府的管事见了主动道:“这是我们大人老家的旧俗了,快到年底时要在门前摆个大炉子,取意来年红红火火。”
清平颔首,管事便不再多言,引着她进了里屋,温天福穿着一身半旧的银纹袍子,花白的头发用木簪挽起,就如同一位寻常老人,含笑坐在堂上等候。
清平向她行礼,在左侧椅子上落座。
温天福笑眯眯道:“回来了就好。真是叫人想不到,辰州竟出了这样的乱子。李侍中辰州一行,想必是收获良多。如今回京述职,陛下理应有嘉奖。”
清平倒不关心嘉奖是什么,只道:“下官只是尽到了为人臣的本份,不敢妄求什么。”
温天福端起茶盏,随意道:“在你来这之前,陈开一陈大人方从我这里离去,你可知她为何而来?”
清平去了手中袖筒,微微欠身:“若是下官猜的没错,大人明年年初便要还乡了,她应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温天福答道:“不错,礼部尚书的候选名单即将在年前上呈御前,届时陛下会召六部尚书与大学士一并商讨。”她转头看向清平,问道:“李侍中,那你又是为何而来?”
清平思索后道:“下官入礼部不到一年,不敢与陈大人相较,于情于理,陈大人的确是接任尚书的不二之选。”
温天福笑了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翰林院尚有大学生在,就算是排资历论辈分,也是轮不着她的。更何况还要看陛下,圣意眷顾谁,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的意味深长,清平自然明白这个圣意眷顾的是谁了,故作为难道:“下官前来拜会大人也与此事难脱干系,辰州之事下官多有逾越,论及奖罚相抵,恐怕到时候也难留在朝中了,便想着外放他州,做个州官也好。”
温天福呵斥道:“糊涂!你怎会这般想,尚书之下便是侍中,哪怕是新尚书来了,也需给你几分面子。只消再等几年,你被举荐尚书之职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观陛下也有此意,以后朝廷里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留在京师升迁的机会也多。你吃了年纪轻亏,虽不能与那些大人比,但年纪轻也是好事,能干能为,积功也快,等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了。”
清平知道这是温老大人在教导自己,虽然她并不想接任此职,且一心想外调,但还是起身向她作揖,道:“多谢大人教诲,下官必谨记于心。”
温天福见她听进去了,觉得有些宽慰,道:“你只要沉得住气,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这就够了。”
说话间管事上来换了茶,向温天福请示:“大人,屋外的炭炉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先不加炭了吧?”
温天福想了想道:“烧的差不多了,和从前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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