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疏忽了,若是早知道会遇到这般泼皮的事儿,今早他就应该嘱咐下人们换一辆普通的马车。
地上的女人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磕头 : “大爷,行行好吧,施舍一点吃的给我们吧,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江旧皱起了眉头,按理说京城的街道上不应该出现这种事儿,虽说乞丐也有不少,但是逮着马车就哭嚎乞讨的举动还是很少的。
他从腰上取出一个棕色的钱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直接递给了那妇人,那妇人双手颤巍巍地接过银子,感激涕零地不停地朝着马车磕头。
重新踏上马车,江旧面无表情地拉过缰绳,那妇人已经识趣地让开了道,马车轮子缓缓地转动,华贵而精致的马车外人们的视线里渐渐远去。
马车里的陆西晟自然听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知道小江公公定然是施舍了银子给那妇人。
“小江公公,朕可记得你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小江公公在宫里扮演的一直是冷血无情的角色,怎会因为一个妇人的几声啼哭就软了心呢。
而且小江公公为人十分精明聪慧,不可能盲目地随了那妇人的意,然而今日小江公公却如此干脆地妥协了,着实有些奇怪。
听到小殿下的疑惑,帘外驱车的江旧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 “小殿下可真是了解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公公 (闷哼一声): 我快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小殿下实在太勾人了……
小殿下(横眉冷对) : 狗奴才!你敢碰我试试!
☆、第 31 章
陆西晟听到他的调侃不由撇了撇嘴,默默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幸好有车帘掩盖,否则被小江公公看到他这些鬼畜表情,定然会觉得他被鬼附身了。
江旧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性子,不再戏说小殿下,毕竟君与臣的身份摆在那儿,这是一道不可僭越的鸿沟,自己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方才我无意间观察到街道石柱边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削男孩,而妇人的目光又时常停驻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直接将刚才观察到的情况汇报出来,说明方才那妇人所言是事实。
他并不是因为妇人啼哭两声就相信了她,而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很快而又准确地判断出了事件的真伪。
空气凝结片刻后,马车里忽然传出清澈脆亮的笑声,江旧握住缰绳的右手一顿,不由自主地转头望着车帘出神,眼神里尽是痴迷和占有。
陆西晟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欣赏和惋惜 : “□□?你本该是一条龙的,只是可惜了。”可惜这小江公公却有着不足之症。
江旧岂能不懂小殿下的意思,他这是在惋惜自己呢,果然,这天下也只有小殿下能轻易地猜透他的想法,江旧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暖意。
车内人的声音低沉了些,似在自言自语 : “人人都道小江公公冷血无情,却不曾想也有一颗体恤子民的柔软心。”
这般果断睿智又恤民的人儿,若是一朝生在帝王家,注定会引领时代走向繁荣,陆西晟心里感慨,却并没有说出来。
当听到小殿下说他“柔软心”时,江旧嘴角抽了抽,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他平时铁腕的手段他都没瞅见?他无奈般地摇摇头,小殿下还真是善良呢。
马车轱辘压在石板上发出阵阵吱嘎声,很快,就到了渊王府的门口,因为之前已经派小厮通知过渊王府了,所以府外早就有不少姨娘小姐在翘首以盼了。
江旧稳稳地跃下车,之后缓缓地拉开帘子,只见一只白玉般的手探了出来,搁在身旁小江公公伸出的手中,整个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陆西晟顺便借江旧的力下了车。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门前丫鬟小厮纷纷跪地行礼,姨娘小姐们也都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陆西晟挥挥衣袖,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众人才慢慢地起身来。
陆西晟扫视了一遍门外的众人,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收回视线时,他忽然在一位姨娘怀里看见了呆萌可爱的小堂弟团团,团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使劲地吸允着嘴里的小指头,呆呆地吧唧着嘴,湿湿的哈喇子糊得脸上到处都是。
陆西晟移动脚步朝他的方向走过去,小心地从这位姨娘怀里接过团团,看着他天真乌黑的眼睛贼溜溜地盯着他瞧,一点儿也不怕生,他不禁恣意地笑了出来。
“团团,可还记得哥哥?”陆西晟轻轻地捏了捏他圆滑的脸蛋,感觉就像握着一个光溜溜的鸡蛋一样,质感圆滑而细腻。
他忍不住又捏了捏,这下子团子可不乐意了,他扭了扭身体试图逃脱陆西晟的魔爪,发现无济于事后,肥肥的小胖手“啪”地一声拍在陆西晟的鼻子上,表情恶狠狠瞪着他。
“坏,坏人……”团团显然已经不记得陆西晟了,到底还是年龄小,即使以前见过他,肯定也早就忘了。
陆西晟眼神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着他,见他不那么闹腾了才把目光转向众人。
方才一直抱着团团的姨娘连忙开口 : “王爷今早有事外出了,平时都是吩咐臣妾管理着府里的事务,皇上您里边请……”说完就恭敬地让开了路。
陆西晟瞥了她一眼,刚才下车第一眼见到这个姨娘,他就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偏过头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哎?这不是皇叔以前的通房丫头么?
团团的母亲和皇叔感情十分深厚,皇叔一直未曾纳妾,奈何团团的母亲命薄,在团团一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据说是当初生团团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子。
皇叔没有再娶过,只是后来开始纳了一些小妾,可是陆西晟从来都不知道,居然是一个通房丫头在管理着府里的事务,看来这王府的水也很深嘛!
陆西晟抱着团团来到了大堂里,江旧一直尾随在他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他的目光在陆西晟怀里的小王爷身上停顿了片刻。
“小殿下,这位小王爷似乎有些乏了……”
听到这话,陆西晟下意识低头看向怀里的团团,恰好看到团团的大脑袋无力地拉耸着,眼皮子也在打架。
江旧从他手里接过团团,再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一位丫鬟,江旧脸上淡漠平静地嘱咐好那位丫鬟照顾好孩子。
陆西晟径直走到厅里的主座面前,转身掀袍坐下,虽说脸庞稚嫩,然而神情间却隐隐透着一丝久居高位的威严凛气。
虽说这里是皇叔的府邸,然而自古以来君臣之间就隔着一条界限,这主人的座位自然由权位最高的人坐着,关系再亲密也不能落下了闲话。
一群丫鬟婆子盛茶的盛茶,端糕点的端糕点,忙碌而又有秩序地把一切安排好,然后退了出去。
陆西晟抿了一口茶,刚放下茶杯,就听到门外的小厮忽然大声地喊道 : 王爷回来了!
一直坐在下方的姨娘轻轻地蹙眉,轻声呵斥那小厮 :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没看见皇上在这儿坐着么?”
说完转过脸对着陆西晟有些歉意地笑,陆西晟随意地挥挥手,表示不碍事。
陆品渊从外面走了进来,踏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主位上的陆西晟,他不慌不忙地朝自己的侄儿行了一个君臣礼。
抬头瞬间却忽然瞥到了陆西晟额头上的淤青,他皱起了眉 : “小晟,你的额头怎么了?”
陆西晟听到问话愣了愣,听皇叔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马车里撞到了脑袋,他刚想跟皇叔说没多大事儿,然而陆品渊根本没时间理他。
陆品渊转过身,向守在门口的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立马踱着小碎步上前,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等候吩咐。
“你立刻去本王房间把药箱拿来。”
“是。”小丫鬟行了一个礼,转身就消失在了门口。
陆品渊走到红檀木桌旁坐下,与陆西晟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有眼识的丫鬟立刻上前为他沏上一杯茶,之后缓慢地退下。
他端起小丫鬟刚刚沏好的茶,用余光瞥了一眼杯内漂浮的茶叶,只见嫩绿的叶子在温水的浸泡下绽开了来,像是天空里突然飘来了一朵云。
陆品渊满意地闻着鼻尖萦绕的茶香,神色很是宁静和安详,感觉自己好似飘荡在一片绿林中,和煦的微风温柔地拂过面颊,惬意得很。
周围人都静静地屏住呼吸,没有人打搅他。
陆品渊慢慢地睁开双眼,从唯美的幻境中醒来,此刻,那遣去拿药箱的丫鬟也已经到了,走过来乖巧地立在他身后,等候吩咐。
“别光愣在这里,去给皇上上药。”陆品渊回头语声温和地吩咐丫鬟,这小丫鬟见自家主子用如此温柔体贴的声音跟自己讲话,脸顿时憋得通红。
丫鬟往陆西晟那边偷偷望了一眼,脸上有些胆怯和犹豫,那可是当今皇上啊,自己毛手毛脚的,要是出了一丁点儿差错,岂不是要掉脑袋。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害怕,然而这是王爷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只得慢吞吞地挪了过去,两只手颤巍巍地打开桌上的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