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瞎了眼,抬脚,又是一踹,踹在瑾申胸口。
瑾申笑了笑,就在夏成蹊脚踹在自己胸口的姿势,将他的脚紧紧禁锢在自己胸前,“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要害你,当年,我想过若是可以,我会好好保护你,就这么一辈子,可惜啊……你为什么要成为太孙呢?”
“这并非我所愿!”
“我知道并非你所愿!”瑾申刹那间的失态,却在瑾玉的眼神下缓缓褪去怒色,平静如水,幽幽道:“之前你在东宫说过,会将所有欠我的还给我,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把皇位给你,然后你便去对付顾王?”
“你放心,我会留他一条生路的。”
夏成蹊笑,“那你现在罢手,我给你一条生路,如何?”
“你非要吃罚酒?”
“我这是在救你!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吗?死罪!”
“我愿意就此一搏,也好比在西北不死不活!”
夏成蹊望着神色略有些癫狂的瑾申,悄悄蹙眉。
这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就算我给你皇位,朝中大臣都是顾王的人,你又能如何?”
瑾申挑眉,“担心我?”
夏成蹊咬唇,微微坐起身子,道:“兄长,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然后呢?颠沛流离被人欺凌?”脚踝被他揉得发热,瑾申这才松了手,“瑾玉,你没有经历过我这一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换位思考,只有感同身受。”
夏成蹊还想再说什么,瑾申却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夏成蹊呜咽着摇头,最终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睡意所打败,昏昏沉沉睡过去。
瑾申看着夏成蹊安静的睡容,伸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一戳,笑了笑,替他将身上脏了的衣裳换了后将被衾盖在他身上,掖了被角,悄声离开。
第二日一早,夏成蹊被路福唤醒,夏成蹊撑额,看见路福一时有些恍惚,不确信的喊了句:“路公公?”
路福连忙应道:“奴才在。”
“你昨晚在哪?”
路福躬身请罪,“皇上恕罪,昨晚……昨晚奴才太过劳累,以致在殿外睡着了。”
“那如今宫中可有什么异象?”
路福低头恭敬的模样,“不知皇上所说的异象,是何意。”
如此看来,便是没什么异象了。
难道瑾申还未动手?
“沈靖可是回来了?”
路福怔了片刻,“回皇上话,奴才正要像皇上禀报,王爷快马加鞭送来的急报,说是沈靖沈侍卫身先士卒,已经为国捐躯了。”
“死了?”夏成蹊一愣,怎么可能呢,难不成他昨日见到的沈靖是鬼吗?
但若真如顾王急报上所言,这个沈靖怕是已经躲过了顾王的眼线,假死回京,部署一切了。
“给朕洗漱穿衣,朕要上朝。”
“皇上,”路福突然跪下,“您身子不适,不如今日罢朝休息吧。”
夏成蹊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路公公?罢朝休息?”
路福头贴着地面,再道:“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见皇上最近气色不太好,不宜太过操劳。”
夏成蹊下床,“如今皇叔在西北平乱,你让朕在皇宫歇息?路福,你胆子太大了!”
路福也不敢抬头,仍是劝道:“皇上息怒,是奴才该死,您现在就是想出去,那也是出不去了。”
夏成蹊脸色突变,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人将乾清殿已团团包围,并下令府司衙门关城门,京城百姓,如今不出不进。”
“陈大人?陈震?”
“是。”
“谁给他的旨意!”
路福不敢说话。
“传,给朕传他!”
路公公战战兢兢道:“皇上,陈大人已经在外候着了。”
“传!”
路福躬身退出,不多时,陈震手握寒剑走进殿内,下跪拱手道:“微臣陈震,参加皇上。”
夏成蹊高坐于上看着他手上那柄寒剑,眼神微眯,良久,才将视线重新回归与陈震身上。
“陈大人,我记得京中所有能领兵作战的武将皆数中毒,陈大人似乎也榜上有名,只是朕不明白,今日陈大人怎么如此威风凛凛了?”
陈震也不起身,低眉笑笑,“皇上,微臣毒已解。”
“哦?不知哪位能人竟然替爱卿解了毒?爱卿不妨说出来,朕定要好好奖赏一番。”
“那人不过江湖术士,不喜好功名利禄。”
“不喜好功名利禄……”夏成蹊冷笑,“那爱卿围困乾清殿,封城门,又是奉的谁的旨意。”
陈震不说话了。
“想必是那个为爱卿解毒之人吧。”
“皇上恕罪。”
夏成蹊勃然大怒,“恕罪?爱卿既然做了,又何必来想朕请罪。”
陈震仍是不语,大殿内气氛莫名凝滞。
过了许久,夏成蹊才懒懒靠在后座,疲惫朝陈震挥挥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
陈震躬身退了下去,至殿外,瑾申负手站在那,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震朝他拱手示意,瑾申淡淡望着乾清殿的匾额,道:“如何了?”
“皇上想必心中明了。”
瑾申勾唇微微一笑,“退下吧。”
“是。”
如今京中唯一手中握有兵权的,只有兵部尚书陈震,瑾申曾经还以为得费一番功夫,却没想到陈震自己虽然不在意生死,却将妻儿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瑾申轻笑,抬脚便朝殿内走去。
大殿内夏成蹊正望着案前的奏折出神,连瑾申近到身侧还未反应过来。
“皇上。”
夏成蹊猛地回神,抬头便瞧见近在身侧的瑾申,皱眉,道:“你收买了陈震?”
“他手中握有京中兵权,我当然要收买他。”
“你这样做有什么用,顾王若是举兵回京,兵临城下,小小一个京城区区一万兵马,又能守得住几日。”
瑾申似笑非笑看着他,“皇上真的觉得顾王能安全回京?”
“你又想干什么?”
“皇上你现在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瑾申叹息着,突然一把捏住夏成蹊的手腕,笑道:“皇上不如来下一道圣旨吧。”
夏成蹊暗道不好,挣扎起来,“你做梦!”
“一道圣旨而已。”瑾申顾不得他的挣扎,一把将一侧的笔墨拿过,铺开圣旨,将笔塞到夏成蹊手中,然后以手覆住他的手背,“瑾玉,还要我来教你写吗?”
字迹不同,圣旨也便是无用。
夏成蹊自知不是他对手,稍稍稳住心神,沉声道:“你要如何?”
瑾申凑到他耳边,“我要你写贬黜文丞相的旨意。”
“然后呢?百官无首,你是要让他们自乱阵脚吗?”
瑾申握着他的手,在圣旨上写下一个瑾字,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若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昨晚那种苦楚,最好还是乖乖听话的好,至于目的,我知道就好,你不用太过清楚。”
想起昨晚上的苦楚,夏成蹊咬牙,硬气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
“别说大话,昨晚上的毒不过发作十之三四而已,更痛苦你尚未体验过,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这话着实让夏成蹊打了个寒颤,昨晚上那苦楚就差点让他咬舌自尽,还只是十之三四?
夏成蹊气的手发抖,“狼心狗肺!白眼狼!”
瑾申握着他的手继续写,丝毫不在意他说着什么,“成王败寇罢了,当年我被打了三十鞭便被丢去了西北,一路上风餐露宿备受小人欺辱,最后九死一生差点死在顾王派来的人手上,上天终究是待我不薄,死里逃生,你说,我不该来找顾王讨回公道吗?”
夏成蹊手下一颤,“不可能,皇叔他怎么可能派人追杀你,你当时不过十岁的孩子而已。”
“有什么不可能的。”瑾申嗤笑道:“顾王是个什么人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不清楚了。”
“我不相信。”
“你自然是不信的。”
话音落,圣旨上已密密麻麻书写了无数个瑾字。
夏成蹊望着那满满的字迹,似乎也略有些动容,“当年,你真的想要杀了我吗?”
“什么?”
“那杯毒酒。”
“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瑾申拿过一张新的圣旨,铺在夏成蹊面前,“写吧。”
夏成蹊望着他,“如果我不写,你真的会对我那么无情吗?”
“大敌当前,我也只能如此了。”
夏成蹊看着他良久,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倏然,一滴泪猛地落下,将手中的笔往案上狠狠一掷,“瑾申,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我只是拿回我该得的东西,这万里江山,不能落入他姓人手中,写吧。”
夏成蹊死死盯着他良久,半响才如同垂暮老人之手一般,颤颤巍巍拿起笔,在那圣旨上写下罢黜文丞相的旨意。
落笔,瑾申拿来玉玺,在那圣旨上印下,笑道:“早如此乖觉,昨晚也不必受苦,这几日早朝也不必上了,你好好休息,等事情了解了,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