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殿中盈盈一拜,却不起身,仰头高声道:“还请皇上废除臣妾皇后之位。”
“废除?”皇上眉心紧皱,“说清楚,究竟何事?”
“皇上您赐予臣妾治理后宫,臣妾却如此无能,无法将后宫打理妥帖让皇上安心前朝之事,是臣妾的罪过,所以臣妾恳请皇上,能废除臣妾皇后之位。”
“你先说,究竟是何事。”
皇后看向顾王,一字一句问道:“此事与顾王有关。”
顾王在一侧好整以暇看着她,不解问道:“不知是何事。”
“顾王果真是坐怀不乱好气度,敢问顾王,可认得这件披风。”
陈公公手中捧着一件披风,披风上以金线密密绣着的祥云与各色花纹。
顾王淡笑道:“是皇上赐给臣的。”
“你既知道是你的,那你可知这披风为何会在我手里!”
“愿闻其详。”
皇后对顾王这幅宠辱不惊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但如今骑虎难下,也只得厉声道:“顾王,皇上赐你进出宫中之宜,是让你更好的为君分忧,不是让你以此来淫乱后宫的!”
顾王脸色猛地阴沉,看着皇后冷笑道:“淫乱后宫?皇后这顶帽子,臣不敢当!”
皇后冷冷笑了两声,语气中尽是得意洋洋,“你自然是不敢当!”
“好了!”见此事牵扯到顾王身上,皇上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皇后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披风真是顾王的,昨日,宫中一位嫔妃偶感不适,臣妾特地为那嫔妃唤了太医诊治,可是那太医竟查出那嫔妃已怀有身孕!臣妾原以为后宫又要再添一位皇子,正想将这喜事告知皇上时,内务府公公告诉臣妾,皇上您已经几月不曾宠信那嫔妃了,臣妾不敢明察,只得命人先将那嫔妃关押,在那嫔妃住处细细搜查,竟然搜出了这件披风,而这披风,正是顾王的!”
皇上沉默的看着皇后,皇后毫不怯弱,与之对视,坦荡一片,言辞凌厉,赤城一片。
“皇后所说的那位嫔妃此事在哪?”
“来人,带上来。”
有宫人带着一梨花带雨的美貌嫔妃进殿,一进殿瞧见了皇上忙跪下哭诉道:“皇上明鉴,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臣妾没有与人苟合,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看了那嫔妃一眼,完全记不得眼前这嫔妃究竟是何人,不耐烦的挥手,朝外吩咐道:“既然祸乱后宫,来人,拉下去,赐白绫。”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
皇后也是一惊,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轻描淡写揭过。
“皇上,难道皇上是想为顾王开脱吗?”
皇上怒斥道:“胡言乱语!这是朕赐给顾王的披风,难道朕就这一件不成?”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喃喃道:“皇上……”
皇上起身,看着皇后冷声道:“看来皇后确实治理后宫不善,既然如此,从即日起,治理后宫,便由贤妃和陈妃一同治理,至于你,先好好想想吧!”
第83章 君临天下(十一)
乾清殿内的宫人都被清了出去,拱手站在殿外走廊之下, 敛声屏气, 甚至连那浅薄的呼吸声都嫌得大了。
顾王直挺的跪在殿中, 眉眼低垂, 面对宝座上处于盛怒中的皇上, 面无表情,沉默以对。
“朕不想去查你那些事,你老实给朕交代, 今日皇后手里的那件披风,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皇上若是相信微臣, 微臣又何必交代些什么, 皇上若是不相信微臣,就算微臣交代些什么, 皇上也是不信的。”
“放肆!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
顾王冷笑了一声,“微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皇上踱步起身, 指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顾王, 怒道:“说!那个披风,是如何在那嫔妃宫中的, 朕不想去查你, 你最好是老实与朕交代。”
“皇上不相信微臣, 适才又何必让皇后脸上无光。”
“你是朕的儿子,从小在朕身边长大,性情如何朕自是明白的, 但信任是一回事,事实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王抬眸,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此事乃是皇后诬陷微臣,那披风是如何落在皇后手中的,微臣不知。”
“不知?你做事一向谨慎,还会不知?”
殿内久久未有回音,半响,皇上才缓缓坐下,冷笑道:“与瑾玉有关吧。”
提及瑾玉,顾王仍是那副恭敬模样,毫无慌乱之色。
“你倒是坐怀不乱。”
“那是因为微臣知道,皇上认定的事,无论微臣如何解释,您都不会信。”
“那朕如今给你一个说话解释的机会,关于瑾玉,之后你会如何处置。”
顾王凝眉,“处置?他是皇太孙,未来的皇上,谁能处置他?”
“装蒜?朕给你天下的兵马,替你笼络满朝文武,莫非只是为了让你日后做一个摄政王?”
顾王不语。
“你是朕的儿子,朕的一切都是你的,区区一个摄政王,又如何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顾王倏然抬眼,“皇上想让微臣谋朝篡位?”
“朕是让你拿回自己的东西。”
“皇上是想让微臣成为史上被史官留名之人吧,微臣可不想死后还臭名昭著。”
皇上见他拒绝如此干脆,也不发怒,“看来朕这些年倒是养了清心寡欲之人,连皇位也熟视无睹。”冷笑一声,“朕要送出去的东西,还真就没有收回来的。”
顾王眉心紧锁,此事他实在不愿再提,但如今瑾玉年幼,皇权之下尚无自保之力,少不得自己要在皇上面前虚与委蛇,“雷霆雨露皆君恩,皇上的苦心,微臣明白。”
皇上半眯了双眼,“你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时辰不早,还请皇上早些休息,微臣先行告退。”
“下去吧。”
“是。”
顾王起身,恭敬行礼后退出大殿,看着顾王离开的背影,皇上猛地一口鲜血吐在案前的奏折上,躬身猛地咳嗽了几声,殿外有宫人听到声音正慌忙想进来伺候时,皇上却呵斥道:“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殿一步!”
那些宫人这才止住了脚步,跪在殿外。
皇上从袖中拿出手帕,将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后若无其事的坐在宝座上,继续翻阅批改着奏折。
回到顾王府的顾王第一时间便将太医宣来,详细询问了一番夏成蹊体内所中之毒,那太医额头冷汗津津,“回王爷的话,微臣无能……”
“你说什么?”
“小太孙体内之毒并未催发,微臣实在不能诊断出小太孙究竟所中何毒。”
“你是说,发作一次才能确定是何毒?”
太医拱手称是。
顾王若有所思,朝那太医挥手,“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是。”
太医退下,顾王踱步进了偏殿,夏成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身子太弱了,从小在后宫备受欺凌,坏了根基,如今还中了不知名的毒,顾王扪心自问自己不是神,实在无法和阎王抢人。
稍稍一碰到夏成蹊的脸颊,夏成蹊便悠悠醒了过来,看着顾王,半撑着眼眸打了个哈欠,下意识的爬起来往顾王怀里钻,顾王一愣,伸手便将人抱了过来。
“睡醒了?”
“嗯。”
“起来,该喝药了。”
“皇叔你说什么?”
“该喝药了。”
夏成蹊摇头,“不对,上一句。”
顾王一愣,“睡醒了?”
夏成蹊闭上眼睛,头枕在他肩膀上,道:“没有。”
顾王略有些好笑的抚着他的后脑,“想耍赖?”
夏成蹊呜咽道:“我困。”
“喝完药再睡,来人,把药端来。”
夏成蹊一脸苦色。
黑漆漆的药被端了上来,夏成蹊一闻那味道就有些反胃,皱着一张小脸,“皇叔,我待会喝。”
“药凉了就没效果了,乖乖喝完。”
夏成蹊无奈之下只得任由顾王将那碗要凑到自己嘴边,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呕——”
顾王见他伏在自己膝盖上干呕个不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么难喝?”
夏成蹊抬起头,“苦。”
顾王从袖中拿出一包油纸,打开后油纸里竟包着几颗冰糖葫芦,如今冬日寒冷,那冰糖上裹着的一层也不曾化掉。
顾王将一颗冰糖葫芦塞进了夏成蹊嘴里,“还苦吗?”
夏成蹊一脸满足,却还是道:“苦。”
“瑾玉真是贪心啊。”
夏成蹊明白顾王这是逗自己玩,于是也颇为配合的露出一张苦兮兮的小脸,去抢顾王手里的冰糖葫芦。
顾王将那冰糖葫芦举得高高的,夏成蹊整个人都攀到了顾王身上也够不着那冰糖葫芦,急的满头大汗,顾王见他汗都出来了,连忙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冰糖葫芦,然后用那油纸将剩余的冰糖葫芦包好,塞到了他手里。
“你想要的,皇叔都会给你。”
一语双关,夏成蹊心里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