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穿过一道隔离墙，里外云泥之别。当然，外边是云。王国里边的环境却是要更差一些。
不见天空，一切被包裹于烟尘之中。这里仿佛是地处深处的煤矿工业城市，空气里弥漫着粉尘黑烟，让王国整年都笼罩在雾霾之中。再多呆一秒，就会患上疾病。一切都雾蒙蒙的，不管是远方建筑，还是近处行人。
所有人都身着统一灰色长衫，头顶贴着黑色梅花，除却服装不同，其他一切倒与门卫别无二致。许文一身普通休闲装，在里面却显得十分花哨，引人注目。而行人们果然减缓步速，齐齐望向他，却面无表情。
这有些渗人。不过，眼下还是先考虑通行令的事吧。以这王国的古怪，如果没能及时拿到，不知道会不会被轰出去。
许文随手捉住一个路人问路。那人面貌竟辨不出男女，许文走近了，才发现周遭人连发型身材都是统一的，像是由工厂按同一规格生产的克/隆品。
扑克牌。
许文想起童话故事里的扑克牌士兵。只是他们都比眼前这群人有血有肉多了。
好在路人好歹听得懂人话，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许文望去，才发现迷雾之中城堡一角若隐若现。实在是很显眼的建筑，若非被雾遮挡，恐怕一眼就能看见。
许文道谢离开，往里走去。一路上，他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的狮子，甚至更糟。围观的游客到底还有些表情，可这些人却只是默默瞪着他，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许文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原地打转。倒不是因为雾霾过大让他找不见参照物，只是这一路过来，所见的所有建筑和人都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若不是城堡轮廓逐渐清晰，他恐怕会真以为自己进了无限回廊。
这时，他注意到身边的人停止了行走，贴墙站立，似乎在排队。队伍很长，一路往前，这些人像是即将被销毁的劣质产品，一个一个挪动，秩序井然。
“你们在干什么？”许文尝试着向其中一人搭话。
“舞台剧要开始了。”
第72章 梦与幻想的红心王国（二）
舞台剧？难以想象这死气沉沉的王国竟还会有这种活动。许文有些好奇：“所有人都能看吗。”
“效忠于国王陛下的臣民自然可以，你……”那人眼珠子转了一圈, “你不是这个国家的臣民。”
看来, 他必须先去兑换通行令才行。
许文告别这人，走了一会儿回头, 却已分辨不清谁是刚才说话的路人。路过剧院大门, 门口有“剧场”两个大字, 十分醒目。但颜色依然灰扑扑的。
面对即将上演的舞台剧，这些“扑克牌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终于到达城堡，建筑巍峨, 连绵不绝。站到门下, 扬起脖子也忘不着顶。守门的士兵接过临时通行证：“欢迎来到红心王国, 希望你在这里玩的愉快。”然后领着许文走进一条隐秘的走廊，东穿西拐，便带进了一个房间, 接着合上门离开了。
房间不大, 干净而井井有条。或者说过于干净, 连一点儿装饰也没有，像是刚装修不久。里面站了两个扑克牌士兵, 还有两个明显是玩家的男人。
其中一个是楚君越, 他看过来, 神色有些异样。
许文正想打招呼，可在看清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之后却顿住了。他不禁身体发凉，呼吸陡然急促，疾步走过去。男人也迎向他的目光, 露出熟悉而略带歉意的笑容：“许文，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距离拉近，许文一拳就要揍下去，拳风擦过男人鼻尖，眼看就要击中，却被身后的楚君越拽住。而面前的男人甚至不躲不避，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心知许文会被阻止。
“放开我！”许文无论如何也想打这小子一拳。不，一拳哪里够，他简直想把这家伙给揍死。
“冷静！游戏规则，不允许暴力。”楚君越短短一句话，让许文身体停止了挣扎。他继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暴力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人说不定可以成为突破口。”
许文胸脯起伏，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冷冷的朝眼前男人丢下一句话：“的确很久不见，安衡。”
他怎样也没想到，自己三年来“朝思暮想”咬牙切齿的对象竟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偏偏是在游戏里。
楚君越说的没错，他就是真把这人给打死了，于游戏通关也无任何益处。这家伙身上疑点很多，三年来渺无音讯，几个月前给他寄来游戏机，现在甚至作为玩家出现在游戏里。安衡跟这游戏究竟有什么关系！
仿佛是感受到许文强烈压抑的怒火，安衡叹了口气：“许文，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这么轻飘飘一句道歉反而加重了许文的怒气：“你道什么歉，是因为欠债不还，还是因为这个游戏。”
“我当时并非要逃，而是想去凑钱，可惜被人骗了。”
“然后呢。”许文语气冷淡。无论安衡有任何苦衷或借口，他都不认为自己会原谅。何况债已还清，目前最紧要的并非追究这件事，而是弄清安衡与这个游戏的关系。
而还没来得及得到回答，房间门却突然打开。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灰色兔子跳了进来，嗓音尖细：“国王陛下有请！”
剧情强制进行，现在的状况似乎也不太适合质问，三人一前一后跟着兔子离开。安衡的登场令许文太过震惊，乃至于没能趁机掌握情况。
他本以为这是单人剧情通关游戏，却没想到还会有其他玩家。他们的任务会一样吗，进来之前的流程又有什么区别？
许文正想询问前边的楚君越，可刚说第一个字，就被引路的灰兔子打断：“不许喧哗。”
游戏禁止了玩家交流，许文只得放弃。
很快来到大厅，几米远处是一条长长的台阶，两排士兵各列左右。台阶顶部赫然是一张金光灿灿的王座，在这灰蒙蒙的世界显得犹为耀眼。红心国王端坐其上。他似乎有些年纪，胡须爬满半张脸，在胸口位置有一个红色心形，脑袋戴了一顶同样金灿灿的王冠。
灰兔子深深鞠了一躬：“陛下，外来的使者到了。”
红心国王微微点头，灰兔子便机灵地闪到一旁。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外来的使者。”国王陛下的声音沧桑而中气十足，“这个国家诚如你们所见，安静，平和，充满秩序。你们可以在这里做一切你们希望的事——只要不触犯规则。”他看向灰兔子，灰兔子挺直腰杆，尖声尖气道：“国王陛下所制定的不可违背的规则！”它开始宣布。
一，禁止暴力
二，不可违反国王命令，永远保持忠诚
三，禁止欺骗与偷窃
四，保持头脑清醒，生活规律
十分浅显易懂。
接着，有三个侍女上来，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边放了一条银色挂坠。
灰兔子蹦蹦跳跳过来，介绍：“这是象征身份的通行令。作为外来的客人，你们有权免费使用部分设施。但请记住，一定要遵守规则，并且不要遗失通行令。否则你们会被视为扰乱秩序的害虫——”
它音量猛地拔高：“被砍掉脑袋！”灰兔子似乎有意吓人，以增长气势，可惜眼前三个家伙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许文拿过挂坠。规则并不复杂，而且只要红心国王不下什么不可理喻的命令，内容基本也是有益无害。这个红心王国，似乎除了环境特别糟糕，倒是一个十分和平的国度。
事情到此结束，灰兔子要赶他们离开。许文一愣，就这么完了？如果现在离开，下次要再见国王恐怕会很困难。思及此，他上前一步：“请稍等，国王陛下。”
国王、卫兵、灰兔子——一时所有角色的目光集中过来。士兵眼神阴沉，仿佛只要许文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要提着□□冲过来。而灰兔子更是尖叫指责他的无礼。
“什么事。”好在红心国王回应了他。
“国王陛下，进入王国之前我曾路过一个村庄。那里离红心王国的入口十分接近，可惜已经废弃。请问您知道村子里的人去了哪里吗。”
“我对我国之外的情况并不关心。”
“那座村庄似乎失踪过一些人，我在想，他们会不会乱入了这座红心王国？”
“这几年来，你们是唯一的外来者。”
许文微不可见的皱眉，看样子从国王这里并得不到有用的线索。但就这么离开，也只能是只无头苍蝇。他微微鞠了一躬：“陛下，感谢您的回答。能到您的王国做客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既然对方不说，他只能主动寻求提示。
“外来使者，我已经说过，只要不触犯规则，如何行动是你们的自由。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就去问灰兔子吧。”说完他摆了摆手，两边士兵立刻涌来，将三人推出门外。灰兔子一齐蹦了出来，要带三人离开。
“灰兔……先生，”许文想起那只白兔麻烦的态度，及时改口，“请问我们能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