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感觉着自己的手被轻柔地托起,然后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就贴上了皮肤,比羽毛更轻,比流水更柔,十指轮转,全无妨碍,指甲轻划,柔韧如甲。
萧守心下暗道‘这手套定非凡品。亏武刑空这家伙说得就跟送了个包子似的。’
萧守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武刑空的关系貌似没那么铁吧,难道说……
萧守舔舔唇开口:“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照顾?”
武刑空失笑,心说我们关系都这样了你还装什么傻,不过萧守这样的美人就是喜欢听情话吧。于是武刑空认真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萧守别过头,耳根发红,果然是这样……
“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一开始……其实我也……”
“唉~跟你直说了吧,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萧守心底暗自握拳,果然……我就知道这小子想要我当他小弟的心不死!你以为你表明了你的爱才之心我就得巴巴地拜倒你脚下么?想得美!
武刑空一颗等着美人告白回来的心晃晃荡荡飘到半空,被萧守一脚踩爆,顺便再搓巴两下,顿时深度内伤,只能悲催扶墙……我TM就不该对这小子抱任何指望!
武刑空扶墙完毕,到底还是不能揍这小子一顿。只得在心里给萧守狠狠记上一笔,等你伤好了看爷怎么教训你!不过,还是得先恢复了才成……
武刑空犹豫片刻,将领口拉开,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一块黑如墨光的玉佩,指力一运,玉佩便被生生掰成了两半。武刑空将半块玉佩轻轻系到了萧守脖颈上,又用衣服掩好:“这玉,能活血养生,想来对你的伤能有些好处。”
萧守只觉得那玉于肌肤接触之处有如浸在泉水里,说不出的舒爽惬意。萧守若有所感地将那少得可怜的内力运行起来,原本艰涩的经络顿时顺畅了不少。
萧守垂了眼睑,手指在玉佩上摩挲,那半块玉佩上还能摸出刻着一个“空”字。萧守记得,当初把武刑空扒。光了打劫的时候,曾见过一块刻着“刑空”两字的玉佩。当时见那玉佩上留着印泥,便明白这是武刑空拿来当印信用的,所以虽然垂涎三尺也没敢动。没想到,会有武刑空亲自掰了玉佩送到自己手上的这一天,武刑空你……真够哥们儿!
萧守仰起头,觉得眼睛有点干。可惜,自己已经投靠了洛子枯,现在换阵营只有被洛子枯那小心眼儿五马分尸的下场。到底只能对不起武刑空了,身为二皇子盟友的武刑空,注定只能是自己的敌人……对方一片盛情,自己却只能以怨报德,情何以堪啊!
……对了,我不能就山,但山可以就我啊!
萧守主意一定,盘算片刻,便开口道:“悟空,你是二皇子的盟友么?”
武刑空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说到底,萧守可是站在二皇子的对立面上的。“你想说什么?”
萧守认真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站在二皇子身边不是个好选择。”
莫非萧守被洛子枯抛弃了,还不能忘情?武刑空可还记着萧守和世子那些热闹万分的流言,不由得冷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是好选择,麟世子?”
这家伙以为我给洛子枯当说客呢,这么警觉。咱这境界是你这二世祖可以揣测的么?!
萧守不以为意地笑笑:“嗯……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选择二皇子。海佑在海上可算是发展到极致了,所以,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很可能就是把手伸到陆上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皇子和石诺的关系可是亲密得紧,想要陆地上的利益,没有石诺的的退让可不成。二皇子很可能就是许诺了相关的好处。”
武刑空手指交错,放到身前,不动声色道:“猜得不错。”
萧守听武刑空那淡定的口吻,心下嗤笑,装吧装吧,等老子把炸弹丢出来,有你跳的时候!
萧守继续:“这么大的利益出让,你们要付出的代价想必也不低。二皇子不会缺钱,那么,要倚靠的,就多半是海佑的水上运输能力,而现阶段,对二皇子而言最有用的,无疑是——兵。碧凌王朝的兵力二皇子是指望不上了,乌月国一个附属国也没什么兵力,那么十有八九就是诞柯岛的草原部族。借海佑的手运诞柯的兵,这就是他的目的。”
武刑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本以为很隐蔽的谋划,被人这样直白地戳破,不管是谁,都不会身心舒畅。在看尽了中华五千年篡权史的萧守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藏在水下的计划而已,但对武刑空而言,这事一旦被揭开,海佑的天空就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武刑空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人儿,萧守在这里将事情说破,不知是得了世子的授意,还是自己临时起意,想拿自己当祭品向世子邀功。
武刑空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洛子枯告诉你的?”
我要是说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岂不是要担着被你杀人灭口的风险?!萧守笑笑将洛子枯拖下了水:“我能想到的,他也多半能想到。”
武刑空叹气,听这话,萧守知道世子也知道,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我海佑也不是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说到底,他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做的,也不过是像萧守现在这般,用一个猜测胁迫于我罢了。
“萧守,先前听闻你的种种,还以为是缪传,现在才知道,是我小看了你。”武刑空起身,准备离开。萧守既然为了世子能出言胁迫,自己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只当我武刑空所遇非人。武刑空举步欲行,心口一片冰凉。
萧守听到武刑空的抬步之声,也不着急,悠悠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想……说了,也许你会杀了我也说不定,但我想赌一次,赌我们之间的情谊,赌你信不信我。”
武刑空迈步而出的身体微僵,寒声道:“那你就别说,我不想为难。”
萧守笑了起来,听武刑空这么说,萧守才算真正放心了。之前说出运兵的猜想,武刑空没有动手,现下又抛出诱饵,却被武刑空直接拒绝。想来,武刑空是真的拿自己当兄弟看的。
心下大安的萧守对着盖上了免检合格章戳的武刑空徐徐道来:“如果我是海佑的主人,我最挂心的不会是海佑势力的扩大,而是海佑的势力太大。海佑的势力现在已经太强了,强到成了皇权的威胁,所以,我要干的事就是让海佑发展出自己的政治势力。处于征战中的诞柯岛无疑是个好选择,无论是自己上还是培植个傀儡,对于海佑都不是难事。二皇子借兵,借的,说不好就是背后藏着海佑的那支兵。而二皇子的许诺很简单,那就是登基后默许这支兵统一诞柯,搞不好他还傻乎乎地答应提供点资金赞助呢。”
武刑空转过身,看着这个又一次轻易将真相捅破的少年,瞳孔瞬间变得幽深:“萧守……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要让第三个人听到。在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前,过分的聪明只会带来灾难。”
听到武刑空这般警告,萧守的笑容越咧越大,悟空,我果然没看错人!“我刚刚猜的,才是海佑决定站在二皇子身后的真正动机吧。”
武刑空不置可否。萧守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出惊人之语,到底想干什么?逼急了自己对他背后的世子而言也没好处吧。
萧守笑着继续:“且不说二皇子是否能成功,就算他成功了你又能真的保证他会履行诺言么。二皇子的实力目前看来的确是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的,问题就在于,他的底牌太多了,所以,要反悔的时候,也比别人来得容易。与虎谋皮,谈何容易。海佑当真是无路可走了么,选了这么条看似光明的死胡同。”
武刑空有些搞不明白萧守到底想干什么了。“但是目前而言,二皇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萧守嗤笑:“那是因为你傻,诞柯的混乱对于碧凌王朝而言是必须的,不然这个全民皆兵的贫瘠之地下一步要咬的就是碧凌这块肥肉了。不管是谁当皇帝,都不可能真的坐视诞柯统一。既然如此,诞柯就保持着不统一就好了。”
武刑空蹙眉,萧守这架势看着不像是要给世子但说客啊。“你这是何意?”
萧守奸诈一笑:“如果,诞柯只剩下两个最强的部族对峙,对于碧凌而言也未尝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儿。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让这两支部族都姓武。缺钱的时候,一家就迅速弱化下,相信碧凌会很乐意扶贫的。”
武刑空终于明白萧守要干什么了,他不是要帮世子而是要帮自己!武刑空惊喜地一把握住萧守的肩:“你的意思是……我海佑控制两个部族,让他们在明面上保持争斗,这样碧凌王朝就不会干涉,甚至会在一方显得弱势的时候,提供援助。但实际上整个诞柯岛却早已统一在我海佑之下了。”
萧守挤挤眉,做作地一拂手:“讨厌。不要说那么直白嘛,我这人还是很纯良的。”
觉得背叛的小情人又回归自己怀抱的武刑空笑得灿烂:“萧守,我武刑空能遇到你,何其幸运。”
其实海佑不是想不到,只是当要变天的时候,立于云端者总是习惯于插手其中,自己左右风云的变换。但萧守这种习惯于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自然是深谙躲在雷电之下,偷电自用之道。立场不同,思考的角度不同,造就了这个让萧守显摆其狡猾无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