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人活一世,谁还能不会点虚情假意,心口不一?
为己也好,为他人也罢,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找的借口不同而已。
真真假假的本就模糊,假的可以不知不觉被人篡改成真,真的也能在时间的啃噬下变成假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有可能就是真的,但也许到死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真假不重要,活着,活好了,活在别人仰望的目光里,那才是最重要的。
人就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光能快的恍然如梦,也能让你度日如年,不论什么时候,还是要学会变通,不要把自己脚下的路定死了,不然会没路可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后面的人踩过自己,飞黄腾达。
邱涛太明白这道理了,他本来以为聂文远也明白,前几年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对方跟自己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都吃过亏,小的是一碗面,几毛钱,大的是身上多道口子,被人打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当然,他们也让别人吃过亏,明着来过,也暗着来过,折磨人的法子不会没事,看一看听一听就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邱涛跟聂文远在没有打招呼的前提下,一声不响的为自己挑好了适合的面具戴在脸上,一个儒雅,八面玲珑,一个肃穆,不近人情。
这些年他们虽然在明面上各走各的,但偶尔也会觉得累了,在路边碰个头叙叙旧,或者是利益挂钩,拍拍肩膀来个拥抱,说“兄弟还好有你”,一直相安无事。
邱涛以为可以继续这么走下去的,他都想好了,等到他哪天在官场混腻了,不想再去审时度势,玩那套虚的,也不想再被人奉承,就去找聂文远,俩人选一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度过晚年。
要是没妻儿老小,就他们两个老头子,喝喝茶下下棋钓钓鱼,也还成。
对邱涛来说,聂文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认可的兄弟,也是对手,虚情假意了几十年,吃苦的时候一起扛,富贵的时候也有份儿,哪天要是真翻脸了,把刀尖对着彼此,非要闹的你死我活,还会不习惯。
可聂文远偏偏要拆他的台。
邱涛的计划是在去年上半年开始的,聂文远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
结果邱涛还是对这个相交多年的兄弟不够了解,看的浅了,以为就是全部,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藏的太深了。
精心布的局被识破,还反被利用,要置他于死地,邱涛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弄到今天这个局面,势必要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等外面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偷着乐的肯定会有很多,即便是两败俱伤,也能值得庆祝一番。
但邱涛管不了那么多了,聂文远紧咬着他不放,他不止要反击,还要一击毙命。
邱涛的思绪骤然回笼,指间的雪茄已经烧着燃尽,不知道是厂里弥漫的腐蚀味儿太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肺叶就像是被人用两只手给拽住了,呼吸不怎么顺畅。
“小于,你在走神?”
黄单正在问陆先生有关任务的事,冷不丁的听到声音,他的眼皮一跳,“没有。”
邱涛像一个慈祥的长辈,语气里带着纵容跟教导,“你还是个小孩子,撒点慌没事的,但不能经常撒,明白吗?”
黄单不刺激邱涛,“嗯。”
邱涛长的不错,常年摆出斯文儒雅的样子,也就真的成了他自己,抠不下来了,这会儿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真是个乖孩子,难怪你舅舅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他笑着纠正,“叔叔说错了,你在你舅舅心里,比他的命还重要。”
黄单没出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
半个小时前,他被抓来这里,手脚被绑在了椅子上,挣脱不开,里外都是邱涛的人,个个身上都带了枪,他插翅难飞。
黄单整理了陈飞陈小柔兄妹俩透露的信息,心里就生出一个猜想,现在已经验证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验不验证无所谓了。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怕是要出变故。
邱涛问道,“饿不饿?”
黄单摇头。
邱涛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别担心,你舅舅会来接你的。”
黄单一愣,眼睛也睁大了,绷着脸问道,“你什么时候通知了我舅舅?”
邱涛露出抱歉的笑意,“小于啊,叔叔年长你十几岁,记性跟你自然是没法比的,这不,才一根雪茄的功夫,就忘了不少事。”
他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面,姿态随意,对外展示着自己的从容跟镇定,有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十几分钟前,叔叔给你舅舅打过电话了,说你在叔叔这儿,他挂完电话就会动身过来的。”
黄单的嘴唇立刻就抿了起来,他不说话,眼皮也垂了下去,“陆先生,聂文远到哪儿了?”
系统,“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黄单的心往上提,“邱涛一定要求聂文远一个人来,陆先生,他不能来,很危险。”
系统提醒道,“黄宿主,你的任务是查找出真相,填交目标人物,任务以外的人和事,还是不要太过上心的好。”
黄单心说晚了,我早就上心了,很早以前,“陆先生,聂文远不是任务以外的人吧。”
他的口吻笃定,不是在疑惑,询问。
系统不回应,只是答复,“你不如静观其变。”言下之意,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黄单的心又往下沉,他这副身体的皮肤本来就很白,此时更是白的吓人,左边额角淌下来的血污有些触目惊心。
那处伤口上突然一阵刺痛,黄单的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这才发觉邱涛的手按上去了。
邱涛把青年额角黏在血污里的几缕发丝拨开,他两根手指的指腹往伤口里面按,看着结痂的地方渗出血水,口中叹息着说,“待会儿你舅舅来了,看到你这伤,肯定要怨叔叔我照顾不周,小于,你说怎么办才好?”
黄单控制不住的哭出声,太疼了,他的脸白里泛青,冷汗不停打湿眉眼,牙关打颤,“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邱涛从口袋里拿出帕子,轻轻擦掉青年脸上的血,笑着说,“叔叔就知道,小于最懂事了,跟传闻的大不一样,说真的,叔叔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的,就像是换了个人,皮还是原来的皮,里面的东西换了。”
黄单听着邱涛的话,那里面夹杂的好奇很明显,也令人惊悚,似乎随时都会把他的一身皮给剥了,仔仔细细的翻搅一通,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邱涛拿下帕子,摇摇头说,“小于,你好歹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
黄单哭的停不下来,他要被绷紧的疼痛神经给逼的昏过去,却不得不强撑着,嘴唇都发乌了。
邱涛扬手,“给小朋友洗洗脸。”
他的话落,就有人去提了捅水,直接从黄单的头顶倒了下去。
不知道那水是从哪儿弄来的,浑浊不堪,泛着一股子土腥味,里面还有不少腐叶跟不知名的小虫子,死的活的都有。
黄单难受的咳嗽,额角的伤口被水冲洗过了,针刺的疼持续了好一会儿,他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喘气,湿透的胸口起伏不定。
邱涛满意的说,“这不就好看多了吗?”
黄单闻言,他的眼睛顿时就睁开了,扭过头看着邱涛,疯子。
邱涛看出青年眼神里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把刚才擦过血污的帕子抹在青年脸上,“这还得感谢你舅舅啊,等他来了,我让你看看你的舅舅是什么人,搞不好你还会感谢叔叔。”
黄单的口鼻被帕子捂住,他的呼吸受阻,缺氧的感觉让他晕眩,被绑在椅子后面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的关节泛白。
邱涛还在说着什么,黄单的耳朵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清了,他的气息微弱,挣扎的力度也小了下去。
捂住口鼻的帕子拿开,空气大股大股的扑进鼻腔,黄单后仰头,大张着嘴呼吸,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濒临死亡的感觉在脑中盘旋,消散不去。
邱涛把帕子丢地上,“怎么样?怕吧?叔叔也怕死。”
黄单涣散的视线渐渐有了焦距,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上面,他身上的衬衫是白的,沾了许多血污,显得狼狈不堪。
邱涛拧开一瓶水,“来,喝两口。”
黄单看一眼递到嘴边的矿泉水瓶,他没张嘴。
邱涛说,“小于,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叔叔,那叔叔可是要不高兴的。”
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黄单把嘴张开,嘴巴刚碰到瓶口,邱涛拿着瓶子的手就使力,水往他的喉咙里冲,他被呛的大声咳嗽,鼻涕眼泪全往下掉。
邱涛把剩下的半瓶水倒在地上,脚将瓶子踩扁,踩烂,“叔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子同龄人没有的东西,挺喜欢你的。”
黄单听到邱涛轻声说,“可是叔叔不待见同性恋。”
“你才多大啊,男欢女爱那方面的事儿肯定还不熟悉,叔叔跟你说,这男人跟女人的身子是完全不同的,女人要更柔软,也香,男人天生不是躺在男人身下的,是躺在女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