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对大学没有什么期待,要是没你,我上不上都无所谓的。”
陈时说,“不是有你在,我不会那么努力赚钱,努力工作,努力热气生活,努力让自己变的强大,张舒然,你十九岁遇见你,二十九岁离开你,整整十年,谢谢你。”
黄单认真听着,眼眶湿了,他仰起头,没哭。
“《十年》那首歌说的不是我们的故事,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你要是有空的时候就听听啊,好吧我承认,我是在费尽心思的想让你记着我,张舒然,我不想要你忘记我。”
陈时的声音哽咽,“我不但自私,还虚伪,我不能忍受别人占有你,想了就难受的要死,我也怕你把我忘了,哪一天别人提起,你要想半天才想起来,还记不清我的样子。”
黄单说,“忘不了的,别怕。”
“哎,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你说死字了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自己就是这命,你不一样,那块玉真是祖传的,它会保护你的,有它在,你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会好好的。”
陈时严肃起来,面部刚毅的线条绷紧,“听着,以后不管是谁要看玉,你都别让对方碰,也不要拿下来,听见没有?张舒然,我知道你听见了,要记在心里!”
黄单捏了捏小手指,“陈时,你是不是想要我长命百岁?”
他说完,视频里的人就让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你别怕啊,等我不在了,我还是会陪着你的,只不过换了个身份,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陈时在视频里笑,“张舒然,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黄单说,“骗子。”
他大力掐太阳穴,知道这不是陈时的错,陈时比谁都想陪着他,是命运在作怪。
“老婆啊,我不是答应了你,每年都给你生日礼物吗?有一天我趁你不在家,偷偷折星星的时候,小管子从我手上掉下去了,那会儿我就知道我得走了,我还没折够呢,他妈的,你知道我在卫生间嚎了多久吗?”
视频里的陈时黑着脸,“现在想想都气,我还打算给你折满一百个呢,时间不够了,剩下的先欠着,下辈子再给你折。”
黄单无意识的问,“你放哪儿了?”
“是不是想问我,许愿瓶放什么地方了?想起这事,我就很烦躁。”
陈时扒拉头发,人往前倾,“我本来想学电影里的,找个邮局把许愿瓶搁那儿,让他们每年都寄给你,可你也知道,电影跟现实不是一码事,我想了想,还是放家里了。”
“你不准一次全拿出来,每年生日的时候拿一个,虽然跟我亲手送你不一样,不过里面的每个星星也都是我折的。”
黄单去翻箱倒柜,终于被他找到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十几个许愿瓶,他用力揉额头,自己折一个星星都很费劲,这么多个三千三百四十四,那个男人要折多久?
陈时的笑声从视频里传出来,目光温柔,“找到袋子了吧,你一直很聪明,我知道的,你要是勤快点,搞不好是你养我。”
黄单没拿袋子里的许愿瓶,他写了个小纸条进去,希望不管是原主爸妈,还是陈时的爸妈,都别把许愿瓶丢了。
即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黄单也希望这些瓶子都好好放起来,一个不少。
“张舒然。”
黄单的思绪骤然回笼,他看过去。
视频里的陈时喊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他从画面里消失,又回来,眼睛发红,“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这人特贪心,想跟你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死也不分开。”
黄单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陈时用你双手盖住脸,狠狠搓了搓,开口时的嗓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喂,张舒然。”
他又喊了声,“我爱你。”
这是录像的结尾,也是陈时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全部。
黄单无奈,“你藏的这么隐秘,不怕我在走之前都发现不了吗?”
录像从头开始播放,陈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黄单叹口气,他取下胸前的小瓶子,把里面的骨灰倒在手里,一点点舔干净,“好了,我们在一起了。”
那天黄单一直坐在桌前看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在陈时每次说“我爱你”的时候,会说上一句“我也爱你”。
第86章 风花雪月
黄单回来了。
冬天的雨持续不停,雨水漫过窗台, 顺着冰凉的墙壁流淌, 在亲到地面时发出滴滴答答声响,台灯亮着, 光依旧温暖。
黄单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2B的铅笔, 右手靠近小手指的位置沾的铅笔灰还在,他在椅子上坐着, 没有动过, 却已经在分秒里过了十年。
这种体验不能拿出来与人分享,势必会收到异样的目光, 也会被当成精神分裂者,用可怜又同情的态度提议去看医生,越早看越早,还会安慰两句,别担心,坚持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黄单的眼脸动了动,眼球有些干涩, 不太舒服。
桌上的速写本摊开,纸上画着半身像, 轮廓细化了三分之二,棱角分明。
黄单把铅笔随意一丢,也不顾手上的铅笔灰, 就抹了抹脸,身子后仰着靠向椅背,眼皮阖上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寂寞。
一切都是从莫名其妙的穿越开始的。
起初黄单只当是一个小插曲,一个梦,微不足道,完成任务回来就行了,不用花费心思去在意,他掌控着自己的人生,是个喜欢把前面的路都规划好的人,就像笔下的设计图,透着严谨和苛刻,决不允许哪根线条有一丝的偏差。
即便在无意间留下一点痕迹,黄单也会很快发现,毫不犹豫的将其擦掉。
所以黄单认为,他在回来后,生活会按部就班,不会有半点的变化,可他估错了,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人的情感是一次一次往上累加的。
等到黄单反应过来,累加的高度已经把他压住了,他会永远都被压着,推不开,动不了,唯有去拥抱。
黄单踢掉拖鞋,腿放上来,曲着抱在怀里,他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却不想睡。
还能不能见到?是不是不会再穿越了?
黄单不知道,关于这个穿越的故事,开始和结束一直都不在他的控制当中,对他而言,每次的重逢,都是意外的惊喜。
至于每次的死别,黄单的心情都无法形容,他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的再见。
过了许久,黄单重新拿起铅笔,他看一眼速写本上的画,男人的眉头微微皱着,眉眼凌厉,一副要教训他的样子,眼睛被他画成了双眼皮,是他在穿越前出现的一个小失误。
黄单记得,他就是在找橡皮擦的时候看到了周娇娇的手。
理了理思绪,黄单在旁边拿了橡皮擦,把男人眼皮上多出来的两条线擦掉,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专心的继续画了起来。
半身像完成时,已经快零点了。
黄单把速写本合上收进抽屉里,没有他的吩咐,管家不会乱动他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
离开书房回了卧室,黄单没有立即躺到床上,他去卫生间打香皂洗手,流进水池里的水混着铅笔灰,溅的周围都是。
黄单抬头看面前的宽镜子,他的唇角微翘,镜子里的人在笑。
不需要模拟参照物就能笑了,尽管还不能流露的自然些,但跟以前相比,已经不会那么生硬,虚假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黄单抬起湿答答的手,把额前的黑色发丝往后捋,他看着自己这张脸,跟年纪不太相符,明天的同学聚会上,免不了会被拿来说上一番。
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黄单把水池清理干净了出去,他准备去客厅的酒柜里那瓶酒,结果刚走到客厅,就惊动了感官异常敏锐的管家。
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黄单眯了一下眼睛。
宋闵穿着黑色长衣长裤,衬的双鬓那两抹白越发明显,他诧异的问,“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黄单说,“我失眠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声音里的低落,还有几分无奈跟委屈,像是一个遇到了让自己感到困扰的事情,怎么都办法解决,在跟家长哭诉的小孩。
宋闵眼底的诧异更浓,他走近些,把青年翻起来一块的袖口整理了一下,“牛奶没喝吗?”
黄单说,“喝了的,还是睡不着。”
宋闵皱皱眉头,那张五官深邃的脸因为这个动作,看起来会很严厉,而他说话时的语气却很平和,甚至听起来有着溺爱的味道,“那少爷是饿了,还是渴了?”
黄单说渴了,“你去酒柜里拿瓶拉菲给我。”
他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间,没工夫醒酒,“算了,还是给我到杯开水吧。”
宋闵什么也没说,只是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肌肉紧绷,他从冰箱里拿了个柠檬去厨房,等杯子里的水温度合适后,将柠檬切开,放两片进去。
黄单站在阳台,他将正对着自己的那扇玻璃拉开一半,一股湿冷扑面而来,在他的视野里,雨幕跟黑夜纠缠在一起,短时间内是撕扯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