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问道,“齐放是吗?”
陈时挑挑眉毛,“他啊,我没看到虚影,不过也有可能是我道行太浅。”
说了等于没说。
“就像有的鬼,可以被所有人看到,比如周娇娇跟她爸,要是不走,还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而有的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比如那个没名字的少年,还有的人死了,只会被我这种人看到,其他人是看不到的,事情复杂着呢,很难说的。”
黄单心里想着别的事儿,“你担心我会和周娇娇和她爸一样,到了时间就会走。”
陈时勒住少年的后背,哑声说,“不会的,我的玉会保护你,你会跟我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我们会有很多个一起要去做呢。”
黄单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臂环住了陈时的腰,脸埋进他的外套里面。
第二天,大家知道了明天统考的水粉题目,两个老师把那些物品摆了两种不同的组合,让大家随便挑选其中一组画,他们也拿了画板画范画。
考点是按照区域划分的,黄单跟陈时不同,陈时的考点就在之前单招那地方,他继续待着,明天坐公交过去就行。
黄单今天就要坐火车去W市,在那里住一晚,明天考试,不然会来不及。
他在心里寻思,还是先考试吧,有那张脸在,查到少年的身份就是时间的问题。
周娇娇在走之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黄单想着,明年清明会去她的墓碑前看看她,顺便看看她爸。
中午吃过午饭,黄单就要去车站了,他不想让陈时送,因为来时有他在,可以帮着缓解一下对车的恐惧,回去时没有他,陈时会很难熬的。
可是陈时执意要送黄单。
到了车站,黄单排队检票,“我走了。”
陈时塞给他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黄单一看,是个白壳的手机。
陈时笑着说,“我跟我爸打了借条,考完试打工挣钱还他。”
黄单把手机收好,“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时手插着兜,忍住把人抱怀里的冲动,“那我等着。”
黄单挥挥手,“我走了。”
陈时说走吧,他人没动,“明天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
黄单说知道的。
”那行吧,我回去了。”
话是那么说,陈时却纹丝不动,眼睛直直落在少年身上,多看一秒是一秒。
黄单说,“我真的要走了。”
陈时骂骂咧咧,他一个阔步上前,狠狠给了少年一个拥抱,喉咙深处碾出了哽咽声,“张舒然,以后我们不要再分离了。”
黄单被他抱的骨头疼,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哦。”
陈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少年,看不见了也忘了收回,追着火车跑的事儿他是不会干出来的。
他整整情绪,转身就往候车厅出口走。
快要走到出口时,陈时的脚步顿住,他站在原地搓搓脸,把烟盒捏的变形,半响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又不是不见了,等考完试回了学校,想的不行了就趁周末坐车去看他。
这么想,陈时的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点儿都没安慰到自己。
他一天都不想跟少年分开。
“妈的!”
陈时把烟塞兜里,掉头撒腿就往检票那里跑。
上了车,黄单找到自己的座位,是在里面,靠着窗户,他刚坐下来,背包还没放好,就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陈时火急火燎的上车,跑着找到黄单,他喘着气,眼睛里藏着火焰,要把人灼伤。
黄单这座就他一个人,边上的还没上来,他正要起来,陈时已经弯下腰背过来了,叫他别动。
于是黄单乖乖的在座位上坐着。
陈时把外套的拉链拉下来,捞起外套兜住他跟少年,他们在嘈杂的车厢里寻着彼此的唇,每一下的唇舌触碰,都裹着彼此的不舍。
有人过来了,陈时在少年的唇上舔舐了会儿,又用力咬了一下,他退开,像一个哥哥对着弟弟,不放心的叮嘱。
“别睡死了,到站后带好行李,谁跟你说话都别搭理,要是累就不坐公交,打个的去考点附近的旅馆,晚上别画了,早点睡,东西别吃凉的,容易拉肚子,明早我会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还有准考证和画具,睡觉之前都收好了……”
唠唠叨叨的,陈时的眼角就湿了,他揉揉额头,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走了啊。”
黄单的嘴巴破了,很疼,他哭着站起来,人站在走道里,泪眼朦胧地看着陈时越过人群往前走,背影高大,有几分孤单。
擦擦脸上的眼泪,黄单没追上去,只是短暂的分离就受不了,那等到他离开的那天,要怎么办?
“小伙子,你哥哥对你真好。”
“嗯。”
黄单侧头,隔着车玻璃窗跟陈时对望,他翘起唇角,冲着对方微笑。
火车长鸣一声,黄单的视野里是陈时看呆的脸。
不多时,黄单的裤兜里发出震动,他吸吸鼻子拿出手机一看,是条短信,说给他放了两百块钱,在背包里面的小口袋里。
眉头动动,黄单回了一条短信:抽屉里也有两百块钱。
陈时拿着手机,笑的像个傻逼。
第84章 他们没有脸
黄单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抵达W市,明天统考, 车站里穿梭着不少青春飞扬的身影, 个个背上都背着黑色画袋,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工具箱, 青涩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步履或坚定或懒散。
他没做过多的停留, 找了旅馆就住下来。
陈时的电话打来时,黄单刚洗完澡, 准备捧着路上打包的香菇青菜盖浇饭吃, 他把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中间,“喂。”
那头很安静, 陈时在屋子里,“在吃饭?”
黄单掰开了一次性筷子,把上面的毛刺给拔掉,唯恐不小心弄破了嘴巴上的伤口,他说准备吃,“你吃过了?”
陈时懒懒的回应,“没呢,晚点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热。”
黄单扒拉着香菇吃, 听着他随便的语气,眉心蹙了蹙, 嘴里问了别的,“下午老师有说过什么吗?”
陈时说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再按照考题画一张, 把那几样东西重新组合一下……张舒然,你吃什么好东西呢,我听到你砸吧嘴了!”
黄单说,“香菇青菜。”
他顿了顿,“太油了,味精也多,没你烧的好吃。”
陈时乐了,在电话那头笑,“知足吧小少爷,你离了我,还知道买外卖吃,我离了你,都懒的吃饭喝水。”
黄单咽下嘴里的饭菜,“饭要按时吃。”
陈时说知道知道,罗里吧嗦的,他忽然闷闷的哎一声,“这一分开,我发现用手机聊天真不得劲,我都看不到你的脸,还是面对着面好……”
黄单天生就不是活泼张扬的性子,他的情绪不外放,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说话时的声音平淡,看人时的目光没什么起伏,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熟悉的人会知道他只是比较极其慢热,话少,更喜欢倾听。
就像现在,黄单多数时候都是在听陈时说,听的很认真,忘了自己饿着肚子,偶尔想起来了才扒一口饭到嘴里。
陈时说了好一会儿,那头安静下来,又响起了细微的声响,不知道在干什么。
黄单的饭菜已经有点凉了,他找到最后一块香菇放进嘴里,“长途电话费贵,不说了,回去换了卡打给你。”
陈时低笑,“再说会儿,我还没完呢。”
黄单这才听出电话那一头传来的粗喘,不由得揉揉额头,他往后仰,靠着椅背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坐姿,“你躺在床上?”
“对啊,就躺的你平时睡觉的地儿,被子枕头上都是你的味道,好香。”
陈时笑了两声,呼吸变的粗重,夹杂着喉头滚动的声音。
黄单耷拉着眼皮听,他抬起手臂,把手指插进额前的发丝里面,将发丝往后捋了捋,他的身体在发热,感觉不太好。
待会儿需要再去冲个澡,他想。
陈时的呼吸渐渐平稳,他骂了声脏话,有些气急败坏,“妈的,不小心把大头贴弄脏了。”
黄单,“……”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黄单被陈时的电话叫醒,闹钟在几分钟后响起,他检查了要带的东西,简单洗漱后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地区不同,黄单这边只考了半身跟水粉,没考其他,他两样都没什么问题。
在黄单离开H市前一天晚上,陈时就搬着个凳子坐下来,脚勾着垃圾篓,弯着腰给他削铅笔,削完一根又削,一共削了七根。
黄单说用不到那么多,要分给陈时一半。
陈时拒绝了,他说七是自己的幸运数字,都给黄单。
当黄单坐在考场,把笔袋打开,露着一排艺术品似的铅笔,周围的人就向他投来了关注的目光,在小声指指点点,说他的铅笔削的好看。
有女生看出黄单的铅笔很多,削的又那么好,就红着脸过来问能不能拿一根用。
黄单抬眼,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他没给。
七这个数字能不能带来幸运姑且不谈,但那些铅笔都是陈时细心给他削的,削每一根的时候都不马虎,他不喜欢别人拿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