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进来。”
屋中传来的熟悉嗓音实在是动听,怔愣了半晌后,忽然间有种落泪的冲动。叶肆一把推开了挡在了身前的壮汉,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间中走去。秦澜正坐在黑色的交椅上,右手把玩着一把枪,至于那叶殊,则是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了床角,眸中满是怨毒。
“那一场爆破,你知道有多人被炸成了碎片么?”秦澜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当然你妹妹并不在里面,她是这样从世上消失的,那时候,她的惊恐与现在的你如出一辙。”秦澜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好心的在叶殊的跟前掩饰,却见他眸中的怨恨更甚。
“我经过一场欺骗了,怎么可能再次相信老头子?他的东西别说喝,碰都不能碰,以为在杯壁上抹上强效的药物,我就会昏迷了么?真傻。我的身上有定位仪,我的人早就在等你自投罗网。”秦澜笑了笑,朝着叶肆一伸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喃道,“当初的‘源’走向覆灭,罪魁祸首可是时空局的叶家,他们仗着血缘关系,谋得了源的信任,可最后呢?在背后恶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她不是我妹妹,那是谁?”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眼中闪烁着凶恶和不甘。叶殊恶狠狠地盯着秦澜和叶肆,大声喝问道。
“你觉得这是你追求答案的时候么?”叶肆冷哼了一声,怒瞪了他一眼。
“不是。”秦澜笑着应答,冲着那站在一旁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又道,“叶家和老头子有合作,不然你们早就从时空局消失了。我知道你们的研究基地很多,老头子也不介意将那些暴露在我的眼底下,只可惜,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有千万种的方法可以对付一个嘴硬的人。叶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紧绷起,咽下了喉中的血,他死死地望着秦澜,眸中闪着一股诡异的光芒,他大声笑道:“青灵园,你敢去么?就算你去,也来不及了,博士已经成功的研制出了东西。”
青灵园是一片墓地,是所有死去之人的归宿。
皑皑白雪将天地间一切都给覆盖。
“我就说,多年不曾到达青灵园的他,怎么可能会真心拜祭我妈呢?秦青那小子还是被他给隐瞒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头子跟我妈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很不理解他的行为。别说来这个园子,就算家中跟我妈有关的一切他都收了起来,我还以为他是怕被时空局的人知道这一切,毕竟时空局和源是对立的,他要保住自己的时空局的地位。可是在我计划对付时空局时,他不仅不阻拦反而支持我,让我知道他对时空局也是极恨的,我几度以为,我身后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尽管我们很少会有幼时那种亲昵。”
……
一路上,叶肆静静地听着秦澜回忆过去的事情,恍惚中,仿佛看到一男一女在远处向她招手。都是可怜人,伸手抱住了秦澜,埋首在她的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她那起伏的心绪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秦澜忽然说了一句,她的心情沉甸甸的,就像压了几座大山,可还是给怀中人一种安定不是么?手指抵在了叶肆的背脊上,她轻叹了一口气。墓园间修了几条公路,清清冷冷的,积雪上没有任何车轮轧过的痕迹,只有那小路两侧,留下了几排脚印。在与容修通话中,秦澜下达一个个指令,语调平稳而镇定。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很可能让一具具尸体重获生机,当然,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活人,而是没有自己意识的丧尸,如果那种病毒在城市中传播,那后果真不堪想象。
“就我们么?”叶肆牵着秦澜的手,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惴惴不安。
“是。”秦澜缓缓地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接下来面对的恐怕不是其他人。
墓园的北侧有一幢木屋,很久以前是守公墓的人居住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就辞职不干了,只留下了一个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如果青灵园有秦阔的基地,很可能就是在此处。木屋前的地面潮湿,积雪被扫到了一边堆积如山,屋中灯光昏黄,纱窗上投下了一道安静的影子。
捏着自己的手忽然一紧,叶肆偏头看着秦澜惊惶的侧脸,低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秦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道影子上。
“这屋子里有人,我们过去么?”叶肆将信将疑地瞥了秦澜一眼。
“明天,我们等明天。”秦澜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屋里的人起身,影子也随着跳动,极为僵硬。总觉得周边有些森冷,寒风灌入了衣领,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颤抖的不是她一个人,秦澜她……面色忽然血色褪尽,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里面到底是谁呢?被秦澜拉着离去,恍惚中似是听到了一道吱呀声,猛地回头看,对上了一双空洞而又漆黑的眼眸。
窝在了车上睡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痛。叶肆揉了揉双眼,车钥匙还留在车上,可是秦澜她不见了。心中一惊,赶忙一个骨碌爬起身,直觉她是往小木屋那里去了。大声地喊了几声,除了那嘎嘎的乌鸦,没有任何的回应。萧瑟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是群鬼的呜咽。叶肆的猜测没有错,她在木屋附近的柏树边找到了秦澜,她正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从木屋出来搬着凳子晒太阳的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还很年轻,她的面部轮廓与秦澜有几分相似,可惜一双乌黑的眼睛空洞无神。难道说秦澜还有一个姐姐?叶肆心中疑惑,偏头望着秦澜,只见她眸中闪着点点泪光。
“那是我母亲。”
难道这么多年祭拜的是一座空冢?为什么她如今还是停留在死时那一刻的模样?
“什么?”叶肆惊叫了一声,赶忙又捂住了唇,四下张望。
“我忽然间明白了老头子想要做什么。”秦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会就此回去,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你会怪我么?”叶肆蹙了蹙眉还没来及应答,就听得秦澜轻笑道,“可是我不能。”
第69章 我要你来(九)
秦澜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下葬的,如今坐在前方的人或许只是一个模样酷似的年轻女人, 或者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手机铃声疯狂的响起, 容修的声音与秦青的交错在了一起。秦澜冷静地说道:“你们赶去时空局, 把那里核心资料全部销毁……至于老头子, 好了, 我知道他往这边来了,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你……”叶肆迟疑了片刻, 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 “还好么?”她与秦澜不同, 母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得很, 她曾从源墟获得有关父母的模样, 可是现在细细回想来,脑海中实际是空白一片, 已无法再勾勒出他们二人的样貌。
“你觉得人可以死而复生么?”秦澜忽地低笑一声。
在经历的小世界中,从神祇时代到末法时代, 还魂不是一个笑话, 可是在如今的世界中呢?叶肆瞥了那坐在阳光下的女人一眼,她的肌肤苍白如雪, 一双眸子空洞无神, 安静的就像是一尊塑像。她没有吭声, 从远处一道细小的黑点慢慢地清晰起来,来人踩踏着松软的雪,目光有意无意朝着她们所在之处掠来。脚印还在雪地上残留, 她们的行迹无从躲藏,或者说秦澜根本就没有任何躲藏的心思。
秦阔的身形将那个苍白的女人完全挡住,他低着头似是轻声地诉说着什么。秦澜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下唇也咬出了一丝丝血迹。“阿澜,你不来看看你的母亲么?”冷不丁,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秦阔已经转过身,推了推眼镜,面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是。”几个呼吸间秦澜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微抿着唇,冷声应道,“她不是。”
“她是!”秦阔忽地厉声喝道,“我说她是,她就是。阿澜,是谁教会你这般无礼地?你过来,难道你不想我们一家团聚么?”
“我想,可绝对不是这种方式。”从那树下缓步走出,指着被秦阔挡住的人,她的眸光中闪烁着一股怒气,“现在的她还是个人么?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偷梁换柱的,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葬入墓中的是不是只是衣冠?你将她真正的身体封存,如今想要用药物使她复生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母亲她同不同意你的做法?你看那掩藏在袖子中的手臂!满是黑斑!她在腐烂!”
“腐烂么?”秦阔轻轻地勾唇一笑,他从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装满药剂的针管,拉过那女人苍白纤细的手就要注射,一面还冲着秦澜喝道,“你对付时空局我一点都不管,但是你别想干——”
“别想怎么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女人,秦澜冷眼看着那药剂被注射进她纤细的经脉中,只要扣动扳机,一切都会结束。握着枪的手在颤抖,秦澜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晃动的更为厉害。女人手上的黑斑慢慢退去,那双死寂的眼眸就像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立马就活了起来,她竟然喃了喃唇,叫了一声,“澜、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