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赫连万朔吩咐道。
“是。”东门庆低低地应了一声。
赫连万朔趁房内的人还没注意到自己,敛起气息走到门边,做了点小手脚,注意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正好听到容宸的声音:“你没问过我。”
赫连万朔上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话时,他尚在龆年。不由得十分怀念,同时觉得有些扎耳。
“你是说我问你你就会说?”
”嗯。”
其实按道理,赫连万朔觉得自己这点小计俩还不足以瞒过容宸。也许是容宸真的全神贯注在这场对话中,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也许容宸发现了,只是没有心思管。
“那如果别人问你呢?比如说白萱,比如赫连万朔,你也会告诉他们吗?”
“不会。”
这可真是……有点难过啊。
赫连万朔持扇的手一顿。
他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应该是温聿寒跳下来了:
“那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有一件事,你之前说你要考虑一下,现在考虑清楚了吗?”
什么事?容宸还需要考虑的,一定是感情之事了。
“考虑好了。”
赫连万朔仿佛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瞅准这个时机推门而入。
一时间二人俱是一僵,他看的很清楚,温聿寒现在这个胆大包天的姿势,就差搂搂抱抱一亲芳泽了。
“阿宸,好久不见。故地重游,你在这里住得可还舒坦?”赫连万朔微笑道。
一瞬间温聿寒看着他的目光就像饿了三天之后护食的狼,凶狠极了。
这一瞬间赫连万朔的确有点被他惊到。
温聿寒下意识靠得离容宸更近,双臂在桌上一撑,往他身前多挡了一些:
“殿下,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他皮笑肉不笑道。
“这是本王的王府。”赫连万朔好心地提醒他,“因此本王就算要听,也是光明正大地听。”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妖!
温聿寒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坐过山车到最高点的时候机器出故障卡住了,上不去下不来,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也是咳不上来咽不下去。
他气得脸色发青。
“以后再说。”容宸低声道。
随后起身绕过他,对赫连万朔略一拱手:“殿下。”
他的气势又和方才截然不同。这回是真的镇定自若,全无半分慌乱可言。温聿寒见状,心里头稍微平衡了点儿。
至少他只在我面前失态过,你们都没有这个待遇。
赫连万朔对着温聿寒:“你练功练得如何了?”
“还好,昨日刚破炼气境。”
难得他居然会主动关怀自己。温聿寒心中怨念颇重,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准儿没安好心。
果然,他下一句是:“怎么越练越回去了。”
温聿寒:“从头开始,打好基础嘛。”
“看来本王听说你一不小心震碎了自己的经脉,此言不虚了。”
“那是。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懒,也没什么决心,因此不得已出此下策,权当是逼自己一把。”
“竟有此事?”赫连万朔无不惊讶地看向容宸。
容宸无不意外地看回温聿寒,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比较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赫连万朔这才信了,稍微赞了他几句,而后回到正题:“跟我来一下。”
自然是对容宸说的。
“不用了,有什么话你们就在这儿说吧。”你把他带走我更不放心,“我进去……算了,我出去吧,说完叫我。”
“也好。”容宸想了想答。
温聿寒自觉地关好门出去。
东门庆果然在院子里侯着他家主人,远天遥也在他身旁。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就算有其他人在温聿寒也不怕。他的相貌和言行都没有容宸那么出众,如今境界也不高。赫连万朔府里人妖混杂,走出去人家最多觉得他面生,也只会当他是远公子的小厮或者侍卫。
至于东门庆和远天遥二人,按道理应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没想到居然言笑晏晏,相处得十分和谐。
温聿寒脑补了一出后宫大戏。
如果赫连万朔是皇帝,那么东门庆就是陪她最久的皇后,远天遥则是新入宫的小贵人,至于容宸……是皇帝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本来皇后和小贵人互相敌对,结果梦中情人一来,立刻转变成统一战线要筹谋着先干掉梦中情人。不过温聿寒真的无法想象容宸待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和其他人斗智斗勇的场景,他觉得,还是容宸干掉皇帝,直接登基的画面比较容易想象出来。
……太暴力了。温聿寒抖了一抖。
当然容宸根本不可能被赫连万朔收入后宫,因为他是我的。等本少爷功成身就的那一日……呵呵。
“宁公子。”远天遥颔首一笑。
他知道温聿寒和容宸的存在,不过温聿寒此前在车队里并没有见过远天遥……兴许是在其他的轿子里,而他一心牵挂在赫连万朔和容宸身上,因此错漏了。
东门庆抬眼一瞥道:“你对他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温聿寒正愁自己不能和赫连万朔打嘴仗了,赫连万朔的傲娇小忠鸟就送上门来。而且上次东门庆公报私仇踹他的那一脚温聿寒还记着,此时他的出现正合温聿寒的心意: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东门大人你一样不拿我当外人看的。”
“谁不拿你当外人看啦?”东门庆果然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温聿寒谆谆善诱:“你看啊,你不拿你家主人当外人看,你家主人不拿容宸当外人看,容宸不拿我当外人看,合起来不就是你不拿我当外人看吗?”
“等等。”东门庆被他绕得有点晕,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强词夺理!”
“尊老爱幼啊,不要动手。”温聿寒忙道。
“放屁!你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小兔崽子了?你尊老了吗还好意思让我爱幼!”
“我骂你了吗?我说你坏话了吗?”
“……”东门庆无言以对。
“没有。”温聿寒自问自答,“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个老人了。”
东门庆气得满院子追着他打。
远天遥在一旁笑道:“宁公子可真是个妙人。”
“远公子过奖了。”温聿寒得空回了一句,“闲散之人自有趣意,比不得你们这些风流名士。”
“你不是闲散,你就是讨人嫌。”东门庆在他身后冷冷道。
远天遥笑得更厉害了。
东门庆和温聿寒吵起来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屋内二人就算不刻意去听,都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赫连万朔听着外头东门庆东一句“你站住”,西一句“你别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在丹穴山也是这样?”
容宸:“没有这么……”
“贱。”赫连万朔替他说了。
这个词着实不怎么好听。
“殿下刚才可能没听清。”容宸提醒他,“是东门庆先开口的。”
赫连万朔:“但矛盾却是温聿寒先挑起的。”
他这话很有道理,容宸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
“原来你也会护着别人。”赫连万朔怅然道,“我还以为这世界上除了逢平,再也没有人能入你的法眼。”
“殿下这话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容宸虚虚一让,“殿下请坐吧。”
“坐什么。”赫连万朔一哂,“如果我这次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也不会去找我?等到时机成熟就一个人跑到西疆,先斩后奏”
容宸一板一眼道:“殿下果真慧眼独断。”
赫连万朔见他这样,轻轻叹了一声:“你的算盘永远打得这么好。”
“殿下谬赞了。”
“我原先还当你是要等涝灾治理告一段落,皇叔返程回京再做打算。如今看来,只是为了等他罢了。他这一闭关少说也要两三年,你担心他留在丹穴山哪天被人和山头一块踏平了,这才想到要交给我,对不对”
“殿下此言有理,但是有一点错了。”他说到这里一顿,“殿下稍等。”
容宸上前关窗。
赫连万朔跟着他走了几步。
二人在桌边站定。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赫连万朔道,“路上不方便。这段时间又的确忙了些,还没来得及问你。”
“我在那边停了六日。”容宸徐徐道,“按照原本的计划,应当是混在乐伶当中,趁其不备接近之,而后出手。”
“皇叔好色,你倒是擅长利用自己的长处,投其所好。”
“殿下知道他好色,结果学他这一点,还是学了个十成十。”
”本王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
“说不上清楚,但也知道一些。”容宸颔首,“其实殿下此番要我去做的事情,府上的一些人物都能做到。赫连陌陌反意昭昭,只差铁证,如果是殿下手下的人去做,说不定比我做的更加干净。”
赫连万朔沉默片刻。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的。”他轻飘飘叹了一句。
“是,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殿下既然交给我去做,等价交换,我自然想为殿下做些不一样的。”